“莫非先生认为造纸术无用?”陈炎也疑惑,他想不到左伯自己会轻视造纸术。
左伯反问:“国相以为造纸术有何用?”他造纸只是兴趣爱好,虽所造之纸大受欢迎,但乱世来临,也没人注重了。
“自古以来,文人写字,均用竹片或绢帛,但竹片或绢帛获取不易,使得其价值高,文人惜之如命,造纸术以一些随处可见的材料,经过造纸工艺,造成纸来,一旦推广开了,纸张会越来越多,文人就再也不用发愁没纸写字了,岂不是好事?”
“相国恐怕是有所误会了。”左伯摇了摇头:“最早蔡侯造纸的材料主要是麻,但麻并不少见,我在青州,青州种桑的人较多,我便经过一番钻研,采用桑皮来制纸,取得成功,但工艺仍是繁杂。”
“更何况,今青州大乱,百姓流离,种桑的人少之又少,桑皮也无处收集。偶尔造纸为己用,那还好,若想推广至天下,恐怕不过是空谈而已。”
“先生此言谬矣,造纸之术,作用极大,今不受重视,一则是战乱的缘故,二则是造纸之术仍不完善,先生以桑皮为主料造纸,又改进工艺,所造之纸虽品质有所上升,但仍是粗糙无比,成本高居不下。”
左伯皱起眉头来:“国相,你之意是……”
“据我所知,造纸的材料多种多样,其实竹也可以作为主材料用来造纸,且所造之纸,要比桑皮纸光滑易写,品质会更高。若有所朝一日,先生能在工艺有所改善,又能降低成本,造成更好的纸来,又能大量制造。终有一日,这纸将会在天下普及。”
“届时,先生为天下文人做了件了起的事情,先生也会名垂千古。只是造纸一道,并非一蹴而就,你我需要共同努力,或许需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有些许成就,真是任重而道远。”
“用竹也能造纸?我从未听闻过,国相又如何得知?”
“我是从一名技艺高超的工匠嘴里知道的,可惜他已不在人世,不过,我见过他用竹所造之纸,确实比桑皮纸要好。”陈炎虽不知道具体工艺,但他知道历史,在未来的一千多年,竹一直是造纸的主原料之一。
左伯细看陈炎的表情,感觉不像是假的。他的脑袋里立马闪过一个场景:未来的某一天,人们有用不完的纸,那些爱好书法的人,在纸上狂写,不再像现在一样吝啬纸张,那纸多得连出恭时都可以用来擦屁股,那种场景真好。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国相从济南长途跋涉到此招揽于我,只为造纸,可国相想怎么造纸,造出纸来又打算怎么用?”
陈炎心喜,左伯问了,就代表他左伯心动了:“我打算在东平陵建一造纸作坊,钱粮由我来出,由先生来掌管,先生先招募工匠,购置或制造设备,先把纸造出来,一开始造不了多少,但日后可慢慢扩大规模,先生需不断改进工艺,降价成本,加快造纸的速度。”
“随着作坊不断经营,作坊的造纸量会越来越大,届时我们再把纸售卖到各地,以赚取钱粮,再把一些钱粮又投入到作坊中,如此反复,作坊规模会越来越大,日后必能成为支撑济南甚至整个青州的产业。”
“至于先生,若去了东平陵,作坊还未建起,我可以给先生三百石俸禄,等同于一县县令,若日后作坊越建越大,盈利越来越多,我愿以高官厚禄相待。”
汉代的县有大有小,大县俸禄六百石到千石不等,小县三百到五百石不等。不过,战乱时期是拿不过满额的俸禄的,有的还不发俸禄,让各县自给自足。陈炎占据济南后,规定济南十几个县县令都是实发三百石俸禄。
左伯一听这俸禄,觉得满意,又问:“这规模能大到什么程度?”
“可能有工匠数千人,一日造纸成千上万,先生试想,这是何等场景。”
左伯是个文人,他以前建的造纸作坊不过几十人,哪里想象得出来几千人的作坊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国相之志,倒是让人钦佩,只是……”左伯仍有犹豫:“据我所知,国相只据济南一地,人口不到十万,兵力不过两三千,青州乃四战之地,周边各路诸侯必不会放过青州,我随国相而去,若国相不能保济南周全,这作坊岂不白建?”
陈炎叹了口气,这时代的人找主子跟21世纪的人找工作的思维是一样的,谁都会优先往大企业挤。自己实力太小,左伯才会担心。
“先生乃明智之人,当今乱世,我割据一方,想存活并不容易,一年前,我不过一名普通士兵,抓住机会,突袭东平陵,当时我不过三四百兵力,而后,我战臧洪、拒袁谭,数战之后,实力越来越强,今我已有兵力三千多人,足以在济南站稳脚跟。”
“周边各路诸侯,唯有袁绍对我有威胁,然袁绍被公孙瓒牵制在北,虽其长子袁谭在齐国据有大军数千,但想攻破我济南是不可能的,青州其余各郡,对我均无威胁。青州饱受战乱之苦,百姓流离失所,我只需收拢流散于青州各地的百姓,便可迅速扩充实力,以保济南不失。”
“我刚才所言,想必先生未必会相信。”左伯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陈炎几句自吹自擂的话,就觉得济南很安全。陈炎也知如此,他只是阐述自己从几百兵力提升到两三千兵力的这个过程,来证明自己有潜力,未来还会继续发展壮大。
他进一步保证:“我将先生招至济南东平陵,必会保先生周全,若哪日济南不保,我亦会提前有所安排,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先生有所闪失。”
“国相,你……言重了。”原本他觉得自己投了陈炎,一旦有事,可以提前逃跑。可陈炎却称要用性命来担保其安全,他也微微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