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安这个时候想,他才二十三,还没有娶妻生孩子呢。他的未婚妻还在源宁等着他,他要是死了,她可咋办。
还有他的爹娘,虽然不是家里的独苗苗,但也是小幺幺,要是死了,爹娘肯定难受死了。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那两名西夷人也累的不行,不过看见柳怀安跌倒在地,就已经知道他跑不了了。
就像大漠里的雅牛,被捕猎者追逐,一旦力竭倒下,就再没有起来的力气和机会。
两人一边靠近一边用西夷语交流着。
“不是说文官都弱不禁风吗?这家伙跑的还挺快。”
“兔子被捉了还要蹬两下腿,更何况是楚人。”
“等会儿小心些,茗莱就是着了他的暗算,以防他还有后手。”
“弗加,你胆子也太小了。放心,他,已经不足为惧。”
柳怀安挪动着身子靠在身后的石头上,握紧了手里的弯刀。
可惜,死在了西夷,也不知道自己的尸骨还能不能回大楚。
柳怀安心里想着,没注意到他斜对面有两双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两名夷人。
方有洺使了个眼神,方有淮点了点头。
等到那两名西夷人背对着他们,往那个男人面前走的时候。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方有洺悄声摸上前。
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麻褐色的,一时间还没人注意到有个东西在动。
方有淮紧跟着上前,猫在哥哥身后。
柳怀安此时也正看着那两名夷人,准备在死前再带走一个,所以也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其中一名夷人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同伙,正准备转身就被一个大力扑倒。
方有洺眼神狠厉,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群夷人,所以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的匕首直接划过夷人的脖子,或许是力道不够大,他又划两下。
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夷人已经反应过来,手持着弯刀就要去勾地上的两人。
他被狠狠的一撞,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是方有淮,他紧跟其后,牵制另外一人。
平日里吃不饱,身体素质肯定跟不上这些夷人。
方有洺手下的夷人不断地挣扎,好几次差点将他掀翻。
发现手下挣扎的力气逐渐无力,他才慢慢的松开手。
顾不得人是否死透,他踉跄起身,转头发现夷人的弯刀已经逼近有淮。
他瞳孔放大,连滚带爬的往那边跑过去。
“有淮,躲开!”
方有淮看着弯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要躲开的身子变得僵直,哥哥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很近,他没有脑袋可以思考。
在这一刻,夷人突然身子往旁边一倒。
方有淮也一股力气给冲倒在地,刚好眼睛与刀尖擦过去,一缕头发被削断,飘在空中。
柳怀安腿软的站不起来,看到夷人就要冲着那个蒙着脸的少年而去,他扑上去抓住夷人的右腿借着身子的翻转,拖动他的腿将其绊倒。
夷人侧摔倒地,方有洺起身,夷人也挣扎的准备起来,用脚踹着柳怀安的手。
柳怀安是个文官,因着文弱俊秀的面貌被陛下册为探花,但是他力气可不小。
不然当初段静安被摔下马的时候,他也不能一手牵扯住马脖子。
夷人勉强站起身,抬脚就准备踹脸。
柳怀安大叫一声:“我的脸!”
夷人轰然倒地。
方有洺的匕首插在夷人的脖子里,看见那人不敢置信的双眼,他用力搅动了一下手中的匕首。
等到眼神变得死寂,他将匕首抽出来。
一股热血嗞到他的脸上,有些溅到了眼睛里,他的眼前一片血色。
柳怀安闭着眼睛,半晌没感觉到痛意,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夷人身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松了口气,他仰面躺在地上,低低的笑出了声。
天不亡我也。
方有淮跪着爬了过去,“哥,哥,你没事吧?”
看见哥脸上的血,方有淮用袖子胡乱的擦着,反而摸了方有洺一脸的血。
方有洺侧了侧头,“你是故意的?”
“哥,你没事啊。”
方有淮带着哭腔,上下检查了一番。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有淮摇了摇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呜哇,哥,吓死我了。”
他埋进哥哥的怀里,两人跪着,方有洺拥着弟弟。
才十五岁的少年,遇到这种事,只有依靠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
“你们是谁?”
柳怀安缓过气,看着旁边的两人。
方有洺转过头,警惕的看着这人。
他们刚刚出手并不是为了救他,只是这处没有藏身之地,一旦他被抓了,那两名夷人不久也会发现他们,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
“你又是谁?”
他留了个心眼,看着这人穿着,肯定不是流犯,不知道为何会在西沙被夷人追逐。
柳怀安想着自己该怎么说,直接说让他们送自己回去,还是隐瞒?
“哥,这个人好像是、是……”
方有淮擦了擦眼睛,看着柳怀安。
“你不是少詹事那个主簿吗?”
他震惊的看着柳怀安,他曾经在京城见过这个人,那时候六叔也在少詹事任职,还同他说起过。
那个时候听闻祖父带着叔伯进京,他高兴的去找六叔说这个消息,那是他最后一次在京城见到他。
方家的噩梦也是从祖父进京开始的,后来他们一直被囚禁在府里,直到被押进大牢,赶出京城。
柳怀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人是谁,他实在没有印象。
少詹府主簿怎么会在玉门边境?
方有洺看着弟弟,不会是认错了吧?
方有淮恍然大悟,“你现在是玉门知县?!”
难怪上一次,他扫了一眼,说新来的知县怎么那么熟悉,竟然是他!
“哥,这个就是我上一次给你说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玉门知县我说很熟悉,但是没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