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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章薪淬正四处寻找着走散的东篱孝阳。终是在一处他捡起来一个摔碎的玉佩,这个玉佩是前些时日东篱孝恩给东篱孝阳搭配的。早上出门时,东篱孝阳还特地带上给他炫耀一番。

距离玉佩几米处,一个少年正在被一群富家子弟围殴着。他心下一冷,悄步上前。里面抱头护脸的果然是东篱孝阳。捏着玉佩的手不断攥紧,而手也被玉佩划伤,章薪淬就那么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小舅子在里面挨打,无动于衷。

丁零当啷,一架精致华丽各角带有风铃的马车朝着他的方向走来。赶马的人说了些什么,一个面色严肃衣着华丽的女子从马车里走出来。这人他认识,是太子殿下——清秋。她身后随后出来了一个男人,他也认识,是准太子妃——砚舟。

章薪淬就站在那里听着太子殿下解决问题,听着施暴者辩解,听着太子妃介绍施暴者,听到最后他摇摇头笑着离开了人群。

他漫步回到九思巷,但是没有回他们所住的地方,而是走进一个街道,进了一个小破屋。他刚想关门,一路过书生阻止道:“这里有人住的。”

章薪淬微笑回礼,并没有多说什么,举了举手中的钥匙关上了门。门的正对面有一个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脸,神色有些恍惚。笑叹一口气,他走到橱柜旁处理伤口,处理好后又走到书桌前拿起书本就开始读书,读累了他就起身休息一下,饿了就去橱柜找吃的,渴了就去找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轻车熟路,好像这就是他的房子。可梳妆台上的首饰,收入屋内的晾衣架上的肚兜,床底的绣花鞋都表明这个房间是个女子的房间。

读到余晖落下时,章薪淬将屋子打扫好笑着离开。他打扫的很快,正好迎着余晖走回客栈。

打开门,东篱孝恩正满脸愁容地坐在床边,看着黑幕之上仅剩的霞光。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在章薪淬走近时她开口道:“孝恩被太子殿下抓了,你知道吗?”

章薪淬嗯了一声,上前抱住窗边的妻子。东篱孝恩靠在丈夫的心口听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又道:“他早上是和你一起出去的。”

“他把我给甩了。”章薪淬道。

东篱孝恩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丈夫,久久后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那么任性妄为。都怪爹娘,说什么他才一百五十岁不需要知道这些,什么都不告诉他。现在好了,无知者无畏,他居然直接朝着人家坑里跳。我都听说了,那太子殿下是向着绵家的,这可如何是好……”

章薪淬道:“不一定,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事告诉父亲还有大哥吧。毕竟大哥与前太子有些交情,也为万灵做了很多好事,想必能把孝阳救出来。”

“我早就告诉了。”东篱孝恩道,“可我急死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章薪淬看了看完全黑下来的天,道:“天黑了,他们应该休息了。”

.

将砚舟送回秋墨宫,清秋再次出门时已经是日暮降落之时。她带着芳甸和寒一再次坐上马车朝着都察院出发。芳甸驾车技术尚可,没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都察院。

都察院,万灵百官都害怕的一个院落。而都察院的主人正是帝师——木神临渊。

走下马车,门口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上前,“臣都察院伯鞫齐辉见过殿下。”

鞫,即是捉拿,提押,审讯,行刑犯错官员的一个官职。而根据被鞫问官员的大小,犯罪轻重分为伯仲叔季四级别。这齐辉看着也就两百岁左右能混到伯鞫,是能力太强还是其他?

清秋仔细打量了一圈眼球的齐辉,“东篱孝阳在哪?”

齐辉引路道:“临渊君正在审讯他,殿下跟我来。”

进入都察院内部,清秋彻底体会到了什么主人风格。都察院内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完成着工作,见到清秋与齐辉纷纷上前行礼,之后继续不苟言笑地进行工作。整个院落干净至极,地板也都是光亮的,烛光打下来地上的看不见多少灰尘都程度。与临渊君那板正严肃冷漠的样子如出一辙。所以,临渊君是个冰冷的院子?清秋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呐。

再往里走,就是关押审讯的地方了。也是齐辉最主要的工作地点。见到齐辉,看守值班的小鞫打开门。齐辉回头邀请道:“殿下请。”

门刚打开一条缝,此起彼伏的惨叫就溢了出来。门完全打开时,阵阵血腥之气窜入清秋鼻息,清秋皱了皱眉头踏过门槛。与普通的牢狱不同,这里的狱卒不叫狱卒而是叫小鞫。小鞫们有的奋力抽打着罪犯,有的拿着烙铁灼烫着罪犯,还有这“好言好语”哄骗着罪犯,忙得不可开交,与北川那些闲散的狱卒是两个风格。

一声凄惨的尖叫吓了芳甸一跳,“这么杂乱真的能审讯出什么吗?犯人们都挨得很近,难道不会串供吗?”

齐辉道:“不会,有屏障术法,每个犯人其实就是一个小隔间。一旦进入屏障,他们只能听到我们想要给他听,给他看的东西。”

芳甸道:“那为何不做成封闭的空间?”

回答芳甸的并不是齐辉,而是再次打开的大门。大门打开,两个小鞫推着一个官员入内。那官员本来还一脸无所谓,但看到里面的场景听到惨叫后,他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不能自拔。最后还是两个小提把他拖到了空余的手架上,绑了起来。而他走后,地上还有一摊水迹。

清秋收回视线掩鼻继续往里走,期间见了不少熟面孔。比如北川主事,九主粮,主司法还有公孙笑。公孙笑早已被打成血人,气息奄奄吊在架子上。她应该是看见清秋了,朝着的方向笑了笑。清秋眉头更加紧拧,收回视线继续跟着齐辉往里走去。

走到最里面,终于上见到了一排封闭的房间。齐辉打开其中一间,清秋终于看到那如松一般挺拔的背影。临渊君笔直的坐的审案前,“殿下来了。”

“辛苦先生了。”清秋看着与走前无差的东篱孝阳道。

看了一眼清秋包着药的耳朵,临渊道:“耳朵怎么了?”

“啊……”清秋慌乱道,“没事,没有什么事,这样好看。”

临渊不再多问,只是嗯了一声。清秋松了一口气,“可有问出什么?”

临渊摇摇头,“问他问不出什么的。”

清秋眉头一蹙道:“为何?”

东篱孝阳进门时被吓得不轻,这会儿老实得很,他小声道:“你们到底想要问什么?我真的没有轻薄孟兰姑娘,轻薄他的是绵家那个混蛋,不是我……”

临渊君不理会他继续对清秋道:“东篱苍对这个小儿子保护的极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东篱家以后的继承人也不是他,而是嫡子东篱孝念。这东篱孝阳就是一个尽情于诗情画意的贵公子。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朋友喝喝酒,然后四处搜寻诗画,再撒撒钱。”

“撒撒钱?”清秋疑惑道,“怎么撒钱?”

临渊道:“这孩子有一个称号叫做——金玉散财童子。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给人金子或者银票或者是特别名贵的东西,而且不要求回报。齐辉你给殿下讲讲,她肯定想知道。”

东篱孝阳喃语道:“哪有莫名其妙,我又不真的是三傻子……”

齐辉应下来,开始讲道……

开始人们私下并不叫他“金玉散财童子”的,而是叫他东篱家那个三傻子。直到一次,金玉镇新来了一家淘金者。这家淘金者一共三口人,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少女。

金玉镇最初的时候确实很适合淘金,但近百年来淘金这行早就不行了。因为,以东篱家为代表的最早一批淘金者早就把这里绝大多数的矿产给收为私有了。这也导致金玉镇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满江湖和探险之气,更多的是金钱铜臭腐烂之气。挖矿人和土豪替代了淘金者和侠客成为金玉镇的常驻人群。

这对夫妻是个有能力的,凭借着自己探查很快就找到了新的金矿。但却被当得的豪强给抢了,他们不但没有靠着金矿发家,反而被打的不成样子。被打得不能自理的夫妻无法再下地,生活的重担子就落到了这个少女身上。

少女容貌清丽很快就遭到了贼人的窥探。贼人们观察着这个少女,计划着采花之事。一切准备就绪,采花行动就从一天夜晚开展起来。

正巧那天夜晚,吃醉酒的东篱孝阳与自己的好友游荡到少女所住的地方,撞破了这场采花行动。

看着床上哭喊着让自己快跑不要管他们的父母,少女冲出门,她奋力朝着家门外跑,根本不管路上有什么。刚出门他就撞到了吃醉酒的东篱孝阳身上,将东篱孝阳撞了个底朝天。少女也摔倒在地上,但她连忙爬起来继续跑。

没跑几步,少女就被一道术法打中摔倒在地上。随后,一个男子粗暴的将少女提起来,骂了几句肮脏不堪的话把挣扎扭动的少女拖回屋里。

这动静不小引得人入睡的纷纷披衣起身查看,看到那凶神恶煞的采花贼又纷纷缩了回去。金玉镇人鱼龙混杂什么地方族群的人都有,这在万灵除了京都是很少见的。故这里没有族长大巫圣女的管辖,也没有官员主要负责,打家劫舍,烧杀淫掠的事并不少。

之所以还有这么多人来这里,一是矿工银钱非常高,二是这里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让人去趋之若鹜前来宣泄。京都的繁华与黑暗一个在表面一个在地下,繁华也严严实实掩盖了它的黑暗;金玉则不同,繁华与黑暗并驾齐驱,所有的都情钱色欲都交织在一起的。赌坊,妓院,黑市等等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产业在这里都可以正大光明的营业。金玉繁华至极,黑暗至极!

东篱孝阳醉的厉害,起来时少女早就被拖进去了。他还不明白什么情况,只知道在金玉谁敢这么对他三公子,不行得让他看看三公子的厉害。他推开扶起自己的朋友,一脚就踹开了大门,然后愤怒都冲了进去。对着屋里的人大喊大叫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周围人听到三傻子的声音再次探出头来。谁不知道三傻子是这金玉少有的好说话人,有他在看热闹绝对出不了事。东篱孝阳再次抬脚,踹开了里门。少女已经被拔得精光,而她的父母双双从床上掉下来,爬到采花贼身边要他们住手。那母亲哭叫着,清秋他们放过自己的女儿,她才刚刚百岁。小腿已经无法动用的父亲更是扶着床跪了起来,接着就被反过头来的采花贼打了回去。父亲撞到床子上,把上面的水碗推了出去,碗落地成碎片。碗碎的下一刻,那父亲的后颈直直扎进了碎片里,抽动几下没了呼吸。那母亲直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而女孩哭喊着挣扎着。

外面看热闹的邻居看着飞出来的光屁猴人堆,暗叫厉害解气。东篱孝阳将披风盖在少女身上,丢了一袋子金条,让她安葬好父亲离开此处,走了出去。

采花贼们丢如此大的脸,早就没了理智,根本管不管自己惹不惹得起东篱孝阳就往上冲。东篱孝阳酒早就醒了大半,几个来回就将这些菜逼又摞成人堆。那最上面的头子见打不过想着人都丢大发了,姑娘也没享受到,要点钱安慰一下自己吧。

东篱孝阳拿起腰间的酒喝了一口,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大叠银票往空中一撒潇洒离去。

此后三傻子不见了,金玉散财童子成了金玉人对东篱三公子的新称呼。

清秋听完看向东篱孝阳,他无所谓道:“见义勇为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清秋笑道:“那看样子还真是错怪你了呐。”

东篱孝阳急切道:“那殿下能放了我吗?”

清秋继续笑道:“不能。”

东篱孝阳委屈哀嚎着,像个没得到糖的小孩一样。清秋从糖袋子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寒一。寒一拿过糖剥开塞到东篱孝阳嘴里。东篱孝阳感觉嘴里一甜,闭嘴不解看向清秋。清秋道:“小朋友,吃了糖就要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