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机会。
前世的错失,已然让祁君逸痛悔不已,能得以重生,是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所换来的。
今生,他最大的执念便是身边这个姑娘,绝对不能容忍她出现任何意外。
别说姜翎月今日是被恶意陷害,即便她当真有心害人,皇帝陛下怕只会觉得杀得好,唯恐她不够解气,还要帮着搭把手。
人心都是偏的,偏起来是不讲道理的。
产房内赵美人喊声愈渐无力,产婆们和太医皆忙的满头大汗,而正殿之中,此刻一片寂静。
祁君逸垂眸望着跪倒在地的惠妃,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静默半晌,偏头唤了声刘榕。
刘榕当即向前一步,“奴婢在。”
“惠妃行事莽撞,以下犯上,德行有失,即日起废黜妃位,剥夺金册金宝,收回凤印,禁足于韶光宫,无诏不得出。”
……废黜妃位!
惠妃满脸煞白,怔怔抬头望向面前高高在上,似口含天宪天子。
他眼神冷漠,并没有看自己。
甚至废她的旨意,都是对着身边的总管内监所说。
竟如此狠心……
竟如此狠心!
可她有做错什么?
执掌宫权三年,她谨言慎行,从未有过半点差错。
她敬他,畏他,不求他的真心,甚至不求他的宠爱。
他将她当成宫妃也好,管家也罢,她都不在乎,她想要的不过是尊荣依旧,地位稳固。
这半年来,他盛宠宁安宫,她有无数机会可以对其下手,却连一次歹念都没有动过。
他将宁安宫护的那样紧,她不过传召了一次,就得他亲自上门警告。
他的心头肉,她怎么敢起歹念。
今日不过听说皇嗣出了差池,才意图借此打压一下那个女人的气焰。
她做错了吗?
他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废了她!
殿内众位宫妃,见位同副后的惠妃娘娘竟就这么被废黜,皆噤若寒蝉。
而祁君逸下完令,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淑妃身上。
将这位冷漠的君王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是淑妃多年来日思夜想的事,可此刻,那双眼睛真看过来了,她却浑身一颤,直接跪地叩首,“陛下明鉴,臣妾并无犯上之举。”
说起来,她确实没有直接对姜翎月展露恶意,只是吩咐左右,要掌嘴钱嬷嬷罢了。
不过,以他们家陛下对贵妃娘娘那护犊子的模样,就算只是对宁安宫的人出手,想必也不会轻拿轻放的。
刘榕心想着,已经做好领命的准备。
谁知,祁君逸定定的看了淑妃几息,竟然真的选择了轻拿轻放。
他道:“起来吧。”
说着,又看向贤妃,道:“日后宫中一应事物,就交由你们二人共同协理,切记,对今日之事引以为鉴。”
从始至终没有露头的贤妃恭敬福身,“臣妾遵旨。”
殿内乌泱泱的,几乎后宫的女人都到了,满是脂粉味儿,祁君逸眉头微蹙,道:“都退下吧。”
话落,殿内一静。
满殿妃嫔都难以置信,产房里头的赵美人还在产子,而让皇嗣提前发动的当事人一点都没被问责。
此事就这么结束了?
谋害皇嗣,都能全身而退。
后宫还有规矩可言吗?
陛下要如何向朝臣百官们交代?
刘榕才不理这些,他躬身领命,几步走到瘫软在地的惠妃面前,笑道:“娘娘,请吧。”
惠妃面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由抱月搀扶着起身,“臣妾,遵旨。”
妃嫔们齐声行礼,正要告退。
正在这时,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旋即,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生了。
孕八月的胎儿,竟然顺利生了出来。
可是很快,即便隔着一道房门,也能听见婴儿哭声渐渐虚弱。
突然,厚重的垂帘被人从里掀开,满头大汗稳婆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慌慌张张禀道:“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一直安安静静的贤妃大步上前,去看襁褓中的孩子,“这是陛下的长子,绝不容……”
她双眸瞪大,声音戛然而止。
祁君逸面色难看,一把捂住身边姑娘的眼睛,“别看。”
可姜翎月已经看到了。
瘦小的,皱巴巴的,全身红彤彤的‘婴儿’…
没了气息。
这是一个不足月的孩子。
由钱嬷嬷一脚踹出来的。
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的母亲。
御花园的那一幕,赵美人绝对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她就不想让孩子出生。
主动接近宁安宫,也只是想让腹中孩子在宁安宫出意外。
姜翎月猜测,或许一开始,赵美人就在等她主动出手,所以,在宁安宫吃吃喝喝,表现的格外柔弱不设防,但凡她动点手段,还真能将那孩子轻易弄掉。
只是赵美人没想到,她是真的从没想过要害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许是看破了这一点,赵美人开始自己上赶着创造机会。
观景台那一次,就是故意的。
结果,却被她所救。
她是真心希望赵美人能平安生产,这样的善意在后宫有多难能可贵。
可即便如此,赵美人依旧不肯收手。
执着得要让她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
姜翎月心底生出浓烈的怒意。
脑中是御花园中,赵美人重重跌倒在地的一幕。
她身下流出的污血,捧着肚子声声痛呼孩子。
满地的鲜红,惨烈到让她轻易回想起了往事。
谁还记得,她也失去过一个孩子。
只是,她的孩子是还没发现,就已经离她而去。
而面前这个气息已绝的婴儿,从最开始,就注定为人所不容。
说不上什么滋味。
许是被栽赃陷害的怒意涌上心头,姜翎月感觉鼻孔一热,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恰好皇帝陛下捂住她眼睛的手缓缓松开,那液体便直接滴落在他的身边手背上。
烫的他指节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