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观大门口,被牧家的家丁堵得严严实实。
幸好,牧殊城虽然倒了,家中府兵还是只听他调配,牧彦都指望不上。不然,带兵围玉清观,又撞在了皇帝眼把前,怕是连李怀肃这个太子,都保牧家不住,还会牵连云媞。
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下去的一片人,李怀肃只觉眉心一阵跳痛。
只想叫他们快点从眼前消失干净。
李怀肃不语。
身边追风扬声向下首道:“尔等何人?为何夜间擅闯玉清观?岂不知如今观中有太子殿下,为国祈福?若叫尔等吵嚷打扰,伤了国运,你们可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追风疾言厉色,说得孙氏愧愧地低下头去。心中不安的同时,还把惹事儿的女儿,骂了个千百遍。尤其担心,万一因为女儿出了这等丑事,影响了儿子继承牧殊城的官位,可怎么办?
一时间又恨又怕,真恨不得冲进去把牧鸳鸳拉出来,好好打她几个耳光解解气。
牧彦都毕竟是心有乘算来的,倒不至于像孙氏一样慌乱。
他膝行着,上前几步,脸上做出悲戚表情,“太子殿下,草民有罪,教女无方。可、可鸳鸳是草民唯一的女儿,这不明不白地陷在玉清观里,可叫她往后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啊?!”说着,一双小眼,只溜着李怀肃面上神情。
李怀肃看了追风一眼。
知道太子不想把事情闹大,追风大声压下牧彦都的哭叫,“牧老二爷,你搞清楚,太子殿下从在玉清观中祈福,这玉清观就闭锁起来,从不见有你家的鸳鸳小姐入内。你怕不是搞错了吧?”
李怀肃终于开口,“未嫁女的声誉何其重要?牧二老爷不可胡说。不如还是回家去好好找找,没准就找到了。”
太子这话,说得足够客气,几乎就是明晃晃地点出,牧彦都若肯就此收手,还能平平安安回到家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皇家不会追究。
可李怀肃态度愈宽和,牧彦都心中倒越是有底得很!
太子肯这么给面子,他那女儿,定是得手了!
想着,牧彦都心中一阵得意。可家中,债主催逼得紧。他这次回来,可是承诺了定能拿钱回去。
牧彦都眼珠一转,“殿下,还是求您叫草民见鸳鸳一面,草民有些要紧的话,要跟她说。”
李怀肃拧眉,不耐极了。
追风:“你这人难不成听不懂殿下的话?殿下说,你家小姐不在玉清观中!”
见李怀肃不语,牧彦都胆子愈发大了,梗着脖子道:“若真不在,殿下可敢放草民进去,好生搜一搜?”
另一边。
云媞房内。
听着下人把牧彦都的话,一句一句报上来,云媞攥起手指。
她这个二叔,真是个混人!这样闹将起来,岂不是要逼死牧鸳鸳吗?牧鸳鸳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传话的下人也皱眉道:“这牧二老爷闹得也有些太过了。还说,只要肯放他们的人进来搜查,若真找到了鸳鸳小姐,敢叫鸳鸳小姐以死谢罪!”
“以、以死谢罪?”
“当啷”
一声脆响。
牧鸳鸳手中的茶盏,被她失神地摔落在地。
爹,要她死?
牧鸳鸳转动着暗淡无光的眼睛,看向那来报信的下人,“我娘呢?我娘不是也在,她可说什么了?她、她有没有哭?”
“这……”那下人犹豫片刻,目光看向云媞,得了云媞点头,才道:“夫人躲在二老爷身后,不见有什么表示,也未见她流泪。”
娘……也这般不在意她的死活?
还是娘早就和爹商量好了,也觉得她牧鸳鸳死了比活着好?
是了,她活着,未必能勾搭上太子,做上太子侧妃。
可她要是死了,她这个人,这整桩事儿,都会化作一盆脏水,泼在太子身上,让太子受牧家拿捏。
心口酸痛刺激下,牧鸳鸳倒是笑了。
祖母总说她爹不及大伯聪明会读书,依她看,她爹真正聪明着呢,连亲生女儿的尸骨都算计上了。
好,当真是极好……
笑着笑着,牧鸳鸳眼中坠下泪来。
看她这个模样,云媞只觉怒气萦胸。她这个妹妹,有些小聪明,但并不多。胆子又小,遇到事情只知道往后缩,全不给自己找后路。
云媞拧眉,“别哭了。我又不会把你交出去,怕什么?”
“不是、不是怕……”牧鸳鸳抽抽噎噎,“是爹娘、爹娘他们……”
“牧家人都是个什么德行,你也不是今日方才知道。”云媞声音严厉了些,“不许哭。进去歇着,我给你想办法。”
牧鸳鸳抽噎着去了。
见她进了内室,掩上了房门,一旁伺候的花嬷有些焦急:“太子妃,这、这……怕是不好收场。”
来福也嘟起了一张小脸。
她是想不到,皇帝居然能做这样的脏事!强迫一个小姑娘!
花嬷倒没来福那么吃惊,她是伺候先皇后出身的,德昭帝的真实面目,她岂会一点都不知?
可就因为知道,花嬷才觉心口沉甸甸的,揣满了忧虑。
“太子妃,陛下的心性……老奴说句掉脑袋的话,可是极端得好脸面。今日他虽然不方便出头,怕是心里也恨上了牧家,这往后……唉……”
云媞:“我知道。”
从德昭帝当面表彰她,背后却要杀了她时起,云媞就知道这老皇帝视面子如命。今日的事,他定是不肯张扬出去。若要保密,唯有……杀人。
云媞头痛地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德昭帝要杀人,怕是牧鸳鸳第一个跑不了。
花嬷也这般想,“首当其冲的牧小姐,怕是就更难了。”
知道花嬷说得对,云媞长长叹了口气。牧家人死绝了她都不会心疼,唯有牧鸳鸳,她想留她一条命。
可如今看来,怕是……
“太子妃,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嬷嬷请讲。”
“如今,想要死里求生,叫太子殿下不受牵连,就只能……”花嬷压低声音,“那牧小姐,断断不能留了!”
屋内。
牧鸳鸳从窗边退开,手心脚心,像冰一样凉!
要了她身子的那个老头,是、是金銮殿上高坐的皇帝?
皇帝要是知道牧云媞还活着,还偷梁换柱地做了太子妃,定要要了她的性命。为了保全自己,大姐姐怕是……也留不住她牧鸳鸳了。
事到如今,她不想死了。
可怎么办?能怎么办哪?
牧鸳鸳咬着袖角,强压住身子的颤抖。却只听得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看着就快要到门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