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北府镇
严屹宽好几天没见自己孙子的人影,他知道严以琛最近忙的像陀螺,就没管他。
这一大清早的,他与麻子吴坐在城北喝茶,估摸着时间,陆骁应该快出城了。麻子吴这回跟严屹宽一起出发,他在北域也有点人脉,四处打听,说不定能更快找到陆骁的师父。
俩人坐的悠闲,突觉耳后生风。严屹宽头都没回,随手一抓,抓了一袋肉包在手里。“臭小子,皮痒了是不?”
“这不是给爷爷您送早餐嘛。”严以琛拉着叶渡清,笑嘻嘻地走出来,“爷爷,你和麻大爷一会儿就出发?”
麻子吴啃包子,“可不,你瞧,兵营有动静了。”
“快走吧快走吧,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严以琛半点不担心,毕竟自己爷爷是天魔宫主,所向披靡。
叶渡清见严屹宽和麻子吴起身去牵马,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大袋银子,“注意安全,别太操劳。”
严屹宽斜了严以琛一眼,使劲揉了两下叶渡清的脑袋,“等北方神庙找到了,就带你回魔宫去。你俩的事儿,整个魔宫都传遍了,老家伙们想见你。”
听了这话,叶渡清顿时局促起来了,整个魔宫的人都想见自己吗?魔宫…是什么样子呢?
严以琛笑了,这肯定是他凌姨和蛊婆婆传的,估计是吹的天花乱坠,把他俩说成神仙眷侣了。“没事,我那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都很和蔼的,他们肯定喜欢你。”
“走了。”严屹宽上马,随军一起出城,背身举起手挥了挥。
严以琛和叶渡清也挥手,严屹宽与麻子吴的马混入了军队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远处坡地上,陆骁望着皇宫的方向,覆甲的手轻轻摸了下胸口。奕宁一夜未眠,坐在屋脊上往北看,直到天色大亮。
“祖宗,您下来吧,等会儿又摔了。”李熊蹲在旁边,无奈地劝道。
宇文尚坐在大殿中,受群臣朝拜,看着各怀鬼胎的众人,最终目光落在内阁首辅孙博梁身上。
孙博梁察觉到皇帝的目光,略微抬起苍老的头颅,报以一个微笑。
———————————————————————————————————————
行军四日,边关重镇北府已近在眼前。空气愈发凛冽,来自草原的大风吹动军旗,穿过这千余身披铁甲的军人。
严屹宽打马走到陆骁身边,看他眉头皱起,问道:“怎么?”
陆骁望向沉寂的北府镇,说:“马市已经关停了,劳应德他们的速度太快。”
“宇文尚等不及要打仗了,这回把他那个傻儿子弄过来,是让你当保姆?”严屹宽一张嘴,说的全是大实话。
“可能吧,他是一个,镇北总督黄满是一个。”陆骁只想安安心心的打仗,他其实最烦处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严屹宽笑了一声,“哼哼,所以说你跟小宁王也挺登对,俩人搭配,干活不累。”
军队即将进镇,有一支百人的队伍从关卡出来,打着关嵬骑的军旗。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肯定不超过三十岁,头盔上插着两根鲜红鲜红的羽毛,在北关镇沉闷的色彩中显得极为醒目。
他望见队伍前面的陆骁,吹了声响彻云霄的口哨,狼一样嚎了一嗓子,骑马飞驰而来。
陆骁看见他那副掉价的样子,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已经觉得有点头疼了。副官祁衡山吵吵闹闹地跑过来,倒还没忘了礼节,带着手下给北都指挥使兼镖骑大将军行礼,头上两根毛晃来晃去的。
“哈哈哈,这小子挺有意思,比我家小蛋蛋还欠呢。”严屹宽笑道。
祁衡山行完礼就弹起来,跳到自己马背上对陆骁指指点点,“你你你!你为什么才回来?你知道我在这自个儿待着有多无聊吗?你知道老黄有多烦人吗?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了?将军啊,去一趟帝都你就把我忘了,呜呜呜!”
陆骁深吸一口气,把贴到自己脸前面的祁衡山扒拉开,“马市什么时候关的?”
“前天就关了,老黄这次不磨叽,带着一帮人三下五除二就给关了,我跟你讲这几个月……”祁衡山还在陆骁旁边喋喋不休,他那张嘴就像八百年没说过话了一样。好好个阳光帅小伙,说起话来堪比巷口讲八卦的大爷大妈,实在聒噪了些。
陆骁跟他相处的久,早就能在他的一堆废话里抓住唯一的重点。“前天?四日前的议事上才下的诏,前天就能把市场全面关停。”
“某些人急不可耐了呗。这年轻人是你下属?”严屹宽问陆骁。
祁衡山也注意到严屹宽,一瞧就觉得此人肯定不简单,赶紧上来自报家门:“姓祁名衡山,北都指挥使副将是也!这位怎么称呼啊?”
陆骁看了一眼严屹宽,也不瞒着他,介绍说:“这位前辈是天魔尊主。”
“啊?天魔尊主?传说中的魔宫宫主?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前辈您自己说,是不是真的啊?”祁衡山说话调门高,语速快,一个词接一个词砸的人耳膜疼。
严屹宽掏了掏耳朵,对着路边一块石头一抬手,石头瞬间碎成渣渣了。“真的假不了。”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祁衡山立马把自己嘴捂住了。
陆骁把他叫过去,问近几月布防的情况。祁衡山这倒是对答如流,要没点能耐,怎么还能做关嵬骑的副将呢?
“前段日子劫马市的那一队人是生面孔,那不能算打劫,简直就是突袭,太机动了。”祁衡山放低声音,对陆骁说道。
“你觉得有问题?”
祁衡山啧了一声,“太巧了,那日恰好换防,他们还特意绕远路,冲了最薄弱的一道卡。等我赶到,那帮人已经从里面开了大门,逃之夭夭,我派两百人追了一整天也没追到。”
陆骁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黄满怎么说?”
“他当然如实报给上面了,还能怎么说。这老黄,嫌我去的慢?他总督府离马市就那么一点点距离,他怎么不去追啊?”祁衡山满脸不服气。
“知道了。”陆骁已经骑马入镇,北府镇上的居民瞧见陆大将军回来了,脸上多了一份欣喜,纷纷走到路上,夹道而迎。
祁衡山不知道从哪搞了面锣,边骑马边敲边喊“陆将军回来喽!陆将军回来喽!”惹得街边孩童跟着喊叫。陆骁实在受不了他,一巴掌把他拍下马,带着手下往军营去。
“哎!老黄说给你接风啊!”祁衡山爬起来跑到陆骁马后头,差点没被黑色战马尥一蹶子。
陆骁没停,对他说:“先带二位前辈去我那,好好招待。我去军营,回来再说。”
严屹宽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行路多日,他也想找个暖和地方喝点小酒。麻子吴刚进镇就没影了,估计是去找人打听消息。
陆骁对严屹宽点了下头,走了。祁衡山牵着严屹宽的马,往北都指挥府去,嘴里兀自不停:“前辈怎么称呼?魔宫宫主,魔叔?魔伯伯?不对啊不一定姓魔……”
“我年纪能当你爷爷。叫严大爷。”严屹宽从马上下来,觉得他头上那两根毛碍事得很。
“真的假的?看起来不老啊……”他还想接着说,嘴被严屹宽掐住了。
严屹宽嫌弃地摸了下手上沾的口水,“你要是我孙子,我得把你揍成哑巴。”
镇北总督黄满已经得到陆骁进镇的消息,坐在总督府中等他赴接风宴。黄满也算是仕途顺利,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官居正二品,在北方苦寒之地守了五年也算值当。不过陆骁的确是个意外,自十六岁初出茅庐以来,像坐了火箭一般噌噌往上升官,才三十不到就稳坐北都指挥的位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还在府上等着,陆骁却派人传了个消息,说自己今天要在军营过夜,实在赶不回来,等二皇子大驾光临时再说。黄满当然对陆骁十分不满,但再不满也得憋着,阴着脸走进书房,让下人把酒温上一壶,他自己喝。
下人并没端酒过来,而是急匆匆请黄满到后厅会客。“宫里来的公公请您去呢。”
黄满听了这话,坐在书房中思索片刻,让下人把这位公公请到宴会厅去,自己稍后就到。
陈和生的一副和气相,他原是三皇子宇文佑樘的宫人,后来到了二皇子宇文钰府上做事。他被总督府的小厮引至宴会厅,坐在主客的位子上,拿起筷子挑起一块凉了的豆腐,又放下。“呵呵,黄总督果真简朴。”
黄满从后边绕进来,满面笑意,“陈大人,皇子们可好?”
陈和听了这句话,嘴角又往上扬了些许,给总督行礼,“黄总督,我代二皇子来,先问您的好。”
陆骁回营,检视阔别多日的将士们,倒还真有些回家了的感觉。他基本上把军营中的每一个帐子都走过一遍,等巡视结束,天都快黑了。
军中的厨子生火做饭,因为今日将军回来了,厨子特意多宰了几头猪,改善伙食。陆骁和普通将士一样,端着个大碗坐在火堆边,吃猪肉白菜炖粉条。
“将军,跟兄弟们喝一杯吧!”一个参军提着两坛酒,起哄道。陆骁推脱不掉,象征性地喝了两海碗,随后换了身便装,想去马市看看。
曾经热闹的马市长街,如今凌乱冷清。关闭市场时一定极其仓促,那泥泞的地面上洒着不少白面和米,还有几个已经烂了的苹果。
一个小姑娘徘徊在那几个苹果中间,晚间温度降的很激烈,但她只穿一件洗的发白的薄衫,脚上一双草鞋。她哆哆嗦嗦蹲下去,想看看苹果的腐烂情况,或许还可以拿回去,用锅煮了吃。
“阿南,不要捡。”陆骁叫住她。
小女孩扭头看到陆骁,很是惊喜,“陆将军,我…我听说,您回来了。”
陆骁从怀里掏出两块白面饼,递到她手里。“吃这个。”
“谢谢。”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饼。不过她没有直接吃,而是揣进怀里,家中的母亲也还没吃饭呢。
“马市的商人都回去了是吗?今年的收成还好吗?”陆骁蹲下去,问她问题。
小女孩摇头,“他们都走了,大家都说要打仗了。今年的粮食不多,但是娘说要省一省,留着开春播种呢。”
大风裹挟着沙子,渗透进镇上每一寸土地。马市边布告栏上贴的闭市文书被吹了下来,在曾经卖马的篱笆前打转。小女孩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神情低落。要是马市没关,这个时候,还能从卖牛肉面的摊子上讨一口热汤。
“回家去吧,冷了。”陆骁对她说。
小女孩再次道谢,随后快速跑进简易木房形成的小巷子中,消失不见。陆骁见她走了,便牵着马走回北都指挥府。
过了一日,二皇子带着两千禁卫军,气势汹汹地进了北府镇。此次陆骁不得不与黄满一起为宇文钰接风洗尘,两位穿戴官服铠甲,在镇门口迎候。
宇文钰身着金甲,背负长刀,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簇拥着穿银甲的禁卫军。他不要太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似乎已经觉得自己成为了天下之主,所向披靡。
他骑着那匹汗血马在黄满与陆骁眼前转了几圈,这才哈哈大笑着下来。黄满是个典型的文官,在他下马后就上去嘘寒问暖,将二皇子往总督府里边请。
宇文钰却不想吃他那一套,“哎!黄总督,我们现在身处军旅,要拿出点军人的做派来。陆将军,快,我们去军营,设几个军帐住着多好。”
黄满劝不住,只能由着他去。陆骁倒是没说什么,直接上马,把二皇子一行人引至关嵬骑军营。
关嵬骑将士听了副官祁衡山的调度,早就列阵整齐,于军营中等候。等二皇子人马到了,八千将士手执长枪,以长枪击地,同喊号子。
这八千人可以说是整个中州最具血性的好汉子,齐声喊号,声音震天。二皇子胯下那匹马都惊了,差点扬蹄将他甩下来。下面的陆骁单手拉马鼻环,轻喝一声,稳住宝马。
二皇子这才领教关嵬骑的厉害,面露尬色,下了马来。陆骁直接引他去扎营的地方,那些禁军也绝非等闲,用不多时,就扎起一顶大帐、数百小帐。
“陆将军、黄总督,请。父皇说了,明年春天,他要突厥的万顷土地,咱们少废话,共论军国大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