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以一个不快也不慢的速度缓缓下陷。
余溪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第一时间将房车收进了空间,
好在,她成功了。
在猴子的吱哇乱叫中,房车包裹着的一切,
章秋,苍灰还有那只浑身都是不安的猴子,都进入到了空间里。
但余溪风的脸色依旧不算好看。
她总归是要出去的。
再走出去的时候,她仍然会回到流沙里。
这一片流沙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呢。
余溪风在空间里往外看,
心情更不好了。
这一片流沙很大,自西向东。
已经完全吞没了余溪风刚刚所在的地方,而且还在继续向东边扩张。
那猴子怕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
沙子看似平静,在余溪风的感知中,内里其实像海浪一样,汹涌着。
想要吞没一切。
她把房车收进去的时候,
她的注意力被车子陷入流沙这件事吸引。
余溪风之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流沙。
她已经过了那个死劫,
再往后的时间里,新的地貌,再出现的东西,对于余溪风来说,
和章秋一样,都是全新的东西。
前世的记忆再也不能提供帮助了。
在看见流沙的那一瞬,余溪风担心,等到车子陷落的深了。
也许房车和流沙会被空间判断成为一个整体。
余溪风不可能凭借自己的意识,将这种数量级的沙子收进空间。
而且一旦蔓延过底盘,
打不开门不说,这些细小的沙子还渗进房车的每一个零件,
会给房车带来无法估量的损伤。
两人之前都不太会修车。
这一路过来,碰上故障,都是用排查法,一点一点地换下来。
进入北方基地之前,
幸存者和车队之间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厮杀,
余溪风趁乱,摸了许多台房车,
不为别的,就为了更换零件的时候,能找来替补。
余溪风也不是没动过换车的心思。
但是在房车里住的时日长了,
这辆房车本身的规格不俗,布置和内饰都是余溪风喜欢的。
守在这台房车上,这一路,就好像一直呆在家里,而不是颠沛流离。
就像旧屋一样,那种熟悉房间带来的安稳感在末世尤为珍贵。
余溪风也情愿在这台房车上修修补补。
像一个真正的家一样。
这一瞬间,余溪风想了很多。
她毫不犹豫地收起了房车。
竟然没有留意到,有人看着这边。
如果将余溪风从空间里延展出去的意识,视线,定义为精神力的话。
余溪风的精神力捕捉到,
其中一个人,正好视线落在这边,清晰地看到了房车直接消失这一幕。
南边的岸上,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这一发现让余溪风的心沉入了谷底。
房车从流沙里脱身,
余溪风的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就在刚刚,有人看到她了。
不,没有看到她,他看到的是房车。
余溪风记住了那张脸。
那人正问着同伴:“刚刚那里有辆车,你看到没有?”
同伴看过去:“没有啊?”
“刚刚还在那里,嗖地一下,就没了。”
同伴不以为然:“陈吉你胡说什么,一台车子,那可是大货,就算到了泥沙里,也是要吞半天的。”
陈吉说:“真的真的,我刚真的看到了,很高,好像刷了漆,一下子就没了。”
同伴不耐烦地打断:“我都说了没有那么快!流沙你不不熟?肯定是你眼花了,你要是实在不信,你就自己过去捞一捞。”
那个陈吉愣愣地盯着,隔着空间,余溪风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陈吉。
余溪风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这张脸。
陈吉所在的小团伙,只有十来个人,凑在一起,
仗着对流沙的熟悉,每天轮流盯哨,
只要有人或者变异种被流沙吞没,就卡着时间,等没气了,用特制的网给捞上来。
小团伙最近日子过的其实不错,
前一阵子,有个皮卡车队经过这里,
在流沙里留下了三台皮卡。
那个皮卡车队也挺狠心,三台陷进去之后,
后面的车子当即转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剩下三台车子里边的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想要下车已经来不及了。
流沙已经漫上了车门。
凭人力,打不开这样的车门。
车里有三四人,司机徒劳地踹门,敲门,将罐头砸到车窗玻璃上。
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陈吉他们已经见过太多。
团伙里的人穿着特制的,鸭蹼一样的衣服,
呈大字撇开,小心翼翼地趴伏在流沙上。
用特制的网和钩子去钩皮卡里面的物资。
司机在车子里咒骂,然后哀求。
没有人在乎。
即便是陈吉这样的,在流沙里讨生活的人,每次下沙,也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流沙就像水一样,没有固定的形状。
碰上沙闹的时候,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
这样的关口,怎么会浪费时间来救司机。
后备箱里的物资搜罗的差不多了,
前面的东西也钩了出来,沙子淹没了皮卡车的车头,
司机孜孜不倦,终于砸碎了玻璃,
流沙漫了进来,
司机惊恐地想要将腿抽出来,向上爬。
司机的手挥舞着,他的手抓到哪里,哪里就陷下去一块,司机始终使不上劲。
越急,越想用劲,
越用劲,在流沙中,越使不上劲。
一团力气,就只能打在棉花上。
陈吉和其它的兄弟就趴在旁边看热闹。
生存是如此的无聊无趣。
其它的人努力拼搏,越能显出自己的游刃有余,
这种优越感让人快慰。
如陈吉这样的团伙,最喜欢看初来乍到的新人,一点一点被淹死在流沙里。
这样的时刻下,人越慌,越扑腾,死的越快。
那流沙很快就漫过了司机的口鼻。
这一块地方,原先也有高楼,有广场。
有逐渐汇聚起来,西方基地的前身。
这一切,都折戟在这无边际的流沙中。
如今只剩下十几个流窜的团伙,一点一点的摸索着,活下来的方式。
陈吉所在的团伙,将皮卡上搜罗来的物资,平铺在一张极大的布上。
布是团伙中最重要的资产之一,仅次于食物。
下沙的人,身上穿的翼装,也是用布裁出来的。
往外走的时候,大家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一点一点往外拖,
这期间也要尽量避免大幅度的动作。
他们脚像鸭子,腹部上还裹着一块木板,趴在流沙上,一点一点地在流沙里来回。
像是一只只笨拙的,用腹部划水的鸭子。
时间有限,这伙人只打开了其中一台,
里面的压缩饼干和罐头,
已经足够这个小团伙吃的满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