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选择的剧目是由改编而成的话剧版《简爱》,舞台设计十分精心,虽然略显简陋,但整个舞台的灯光营造、服装样式还有道具特点,都特意结合了故事背景,完美展现出了独属于19世纪英国的艺术风情。
苏灵溪原本看得正投入,直到穿着一身灰蓝色裙子的“英格拉姆小姐”走上台,她才不自觉愣了两秒。
那张美丽又让人感到分外熟悉的面孔——赫然正是曾经被千万个观众投票选出来的“民选c位”,沈薇薇。
苏灵溪下意识看向阮棠,只见后者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似乎对于眼前这一幕丝毫不觉意外。
苏灵溪当下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再多问,重新把目光挪回了台上。
凭心而论,沈薇薇作为话剧演员的基本功还算扎实,英格拉姆小姐的戏份并不算多,留给她的发挥空间也不多,但不难看出她的台词气息还有微表情变化都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苏灵溪看着她表演英格拉姆小姐的那段独白,心头莫名漫上些五味杂陈的感觉。
不过短短六年时间,沈薇薇就从备受看好的国民爱豆、95花top,沦落到了在话剧院给其他人演配角……
而间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会儿说不定还在自己的豪华别墅里睡大觉。
苏灵溪和沈薇薇基本没有接触过,也没什么交情,自然对她谈不上同情,只不过同为女性,难免有种唇亡齿寒之感——这个社会,比起男人,对女人的人生容错率实在太低了。
同样是演员,张宇泽劈腿劈成八爪鱼也只不过消沉了大半年,傍上新金主之后照样能够继续进组演戏,行事也没比以前低调多少。
反观沈薇薇,只是和富二代谈了一场恋爱,待遇就沦落到了连风险艺人都不如的地步。
何其不公。
因为心里揣着事,苏灵溪在后半场的投入度远远不如前半场。
直到舞台谢幕,她还在纠结这件事:“老师,你今天特意带我来看这场《简爱》,是不是……想向我推荐沈薇薇?”
阮棠看了她一眼,坦然地点点头,“你觉得,现在的她作为演员,能打几分?”
苏灵溪犹豫了一下,没有贸然作答。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话剧演员实力更强的普遍说法,但真要论起来,在舞台上演话剧和在摄像机面前表演其实区别很大。
三大表本都很重视学生的实践锻炼,以前在校时,苏灵溪也跟同学们一起排练过多次话剧。
在她看来,话剧更讲究肢体语言和清晰且情绪饱满的台词,为了能够让剧场里的观众体验感更足,话剧演员的表演模式大多是很外放的;而电视剧则不同,大部分电视剧都很接近普通人的日常视角,需要演员做到演戏自然、不出戏,以表现出浑然天成的生活感为最佳。
所以,哪怕话剧演员的基本功足够扎实,有时候也容易在电视剧里出现过于夸张、拿腔捏调等问题。
“英格拉姆小姐这个角色,她演绎得很好。”苏灵溪实事求是地说,“但这不代表她一定能演好电视剧。”
“您也知道,现场表演和摄影棚拍摄在表演形式上有着很大的不同,很多人的演技其实都做不到在这两者之间切换自如。”
涉及到工作,苏灵溪的态度比对待任何事都更加认真。
“别着急,我也只是给你个建议而已,要不要给她一个试镜机会,决定权在你。”阮棠站起身来,瞥了眼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笑意更甚,“不管怎么说,有勇气打碎一切从头再来的人,值得我们尊重。”
沈薇薇站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角落里,听着这番话,心绪复杂极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算是个聪明人,在拼搏三十年和拼搏五年之间选择了后者,毅然放弃了前途大好的事业,只一门心思想要走捷径,成天钻研要怎么才能嫁入豪门。
可后来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实在错得离谱。
她以为的捷径,其实不过是一阵泡沫,美好却短暂,最后只留下了一条分手的消息,还有代言掉光、无戏可拍的窘况;她以为对她有情的男朋友,也压根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费时费力的讨好也只换来了些不痛不痒的奢侈品;她以为没有用的演技,反而成了最后能让她在这个城市立足的东西……
阮棠夸她“有勇气打碎一切从头再来”,殊不知,她早就走到了绝境——所谓“不破不立”,只有先破,才能后立。
沈薇薇一边想着,一边默默攥紧拳头,往前走去,一直走到苏灵溪面前,才停下脚步。
“苏老师,你好。”迎着对方打量的目光,她不慌不忙站定,“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请求你能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我能做的一切。”
眼前的女人依旧高挑而美丽,曾经在镁光灯下闪闪发光的美貌如今在暗处也丝毫不受半分影响,只需淡淡妆容点缀,就足以美得摄人心魄。
苏灵溪愣了两秒,迅速露出社交场合专用的商业微笑,“你好,沈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认真算起来,沈薇薇应当算是她在圈内的前辈,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反过来喊她老师,苏灵溪本身也不太在乎这种虚无缥缈的称呼。
见沈薇薇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苏灵溪这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面,“《春树暮云》的试镜机会我确实可以给你,但是你应该也清楚,这部剧是猕猴桃视频花重金打造的S+项目,光凭我一个人,决定不了主角的人选,在这件事上,你也不必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我能给的,只有一个试镜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就全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