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再争执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会越发激起陆延骁的保护欲,更叫梁兮称心。
哪怕梁兮有那么多借口,演得再逼真,离桑依旧一眼看穿,这一切都是她的谋划。
梁兮被带下去执行惩罚,陆延骁也离开了扶风院。
离桑端着茶杯,目送那两人。
“红霞,安排人去看着小荷院,梁姨娘有任何动向,即刻来向我汇报。”
她并不在意陆延骁宠谁,也不在意妾室如何争宠。
但梁兮把手伸向了柳轻雪的孩子,这是她作为当家主母不能容忍的。
而且她有一种感觉,梁兮的目标似乎不止于此。
她的野心,恐怕不比曾经的于馨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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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柳轻雪刚醒过来,就有人禀报了离桑。
离桑放下手里的内务,带着人去了雨雪阁。
柳轻雪面色仍有些苍白,见离桑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离桑快步上前按住她,轻声道:“你身子还虚着,莫要乱动,感觉好些了吗?”
柳轻雪微微颔首,眼中透着感激与信任。
“多谢夫人,已经好多了。”
离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多日未见,加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很是坐下来聊了一会儿。
柳轻雪问起离桑在宫中的情况,分明自己还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但言行之间都是对离桑的担忧。
她将自己早就绣好的香囊取出来,递给离桑。
“夫人,妾身没什么能给您的,一手绣艺勉强拿得出手,做了个香囊替妾身陪着你,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离桑伸手接过,大片的红色刺绣,针脚细密匀称,花色栩栩如生,看着就是费了心思的。
她心中有些感动,却满是不赞同的看着柳轻雪。
“你本就在孕中,何必如此费心操劳?”
柳轻雪轻笑着摇头,“不费什么心思,都是给孩子做小衣的时候,捎带手的事。”
离桑这才将那香囊佩在腰上,红色的朱槿花格外称她。
柳轻雪看着,眼含笑意。
“真好看,很称夫人。”
离桑含笑回道,夸赞道,“是你手艺好。”
两人之间气氛和谐,是这段时日,柳轻雪少有的舒畅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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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桑不在这几日,府中内务堆积,她很是忙碌了两天,才空闲下来。
一空下来,她便给相府的柳如烟递了拜帖。
不为别的,手里三皇子的那块玉坠实在是格外烫手。
先前入宫的时候,离桑隐瞒身份并没有成功。
她揭榜为贵妃治疗一事,虽然并未传得人尽皆知,但手眼稍微灵通些的家族,都已经知道了此事。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相府。
柳如烟与离桑一碰面,便朝她问起此事来。
柳如烟屏退左右,屋内只余下她与离桑二人,眼中有几分好奇。
“离姐姐,听闻你入宫揭榜医好了贵妃娘娘,此事可当真?”
无论是揭皇榜,还是诊治贵妃的旧疾,都是寻常官家女子不敢想象的。
她心中隐隐升腾起几分,对离桑破除陈规的崇拜。
离桑微微点头,“这事倒是传得快,连你都知道了。”
柳如烟微笑道,“你的事,我自然多几分留意。”
“现在京中的贵女夫人们,私下都在流传你的事迹,对咱们这位不输宫中太医的侯府夫人,都格外敬仰呢。”
她说的倒也不假,离桑这事办的的确给女子长脸,让她们与有荣焉。
离桑有些无奈的笑笑,“你呀,就会调笑我。”
柳如烟捂嘴轻笑:“离姐姐快与我说说,你在宫中的事。”
离桑也是由着她,问什么便答什么。
将她这段时日在宫中的情况,一一说与柳如烟听,满足她的好奇。
当然,丝毫未曾提及贵妃中毒一事。
两人聊了一阵子,各自的茶都见了底。
丫鬟都遣出去了,柳如烟便自己动手给两人添茶。
“听离姐姐这么说来,那丽贵妃的性子,倒比传言中随和许多。”
她只知丽贵妃为人跋扈张扬,多年圣宠不衰,没料想私下里却是这样。
想了想,又觉得,或许是离桑性格平和亲善,与谁都能相处得来。
“你方才问我什么,我可都如实相告了。”
离桑抿了一口茶,轻轻搁置在桌面,唇角含笑看着柳如烟。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可不能藏着掖着。”
柳如烟微微一愣,目露疑惑:“离姐姐要问我什么?”
离桑从袖中取出那枚玉坠,放在了柳如烟的面前。
“你看看,这东西你可认得。”
柳如烟看过去,将那玉坠拿起来仔细辨认。
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她细细摩挲着那莹润的玉,眉心微蹙,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
约摸在七年前,父兄出席皇家的秋猎,她偷偷藏在马车里跟了过去。
但路途中还是被兄长的火眼金睛逮了出来。
爹爹瞧着她气不打一处来,本打算安排人将她送回去,但在她再三恳求与保证之下,勉为其难同意她只能在马车里往外瞧瞧,看看热闹。
彼时她刚过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哪里可能当真那么老实?
她想方设法骗过爹爹留在外面的人,绕到猎场外围去转了一圈。
却不料遇上一只野猪,被追得满林子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被树藤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眼看野猪就要扑上来,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箭矢射中那野猪的脖子。
它惨叫了两声,便倒在了一边。
出手的是个富贵公子哥,柳如烟现在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了。
但那小公子一身锦衣,看着像某个高官家的孩子。
“你没事吧?”
这是柳如烟听他说的唯一一句话,记不清声音了,就记得很好听。
“我没事,谢谢你!”
“这个玉佩给你,算你救我的谢礼,不许跟别人说你见过我,知道吗!”
她那会儿害怕爹爹知道自己偷跑出来挨骂,扯下随身携带的玉佩,拍在那人手里转身就跑……
那天偷跑出去的事,到底还是败露,被爹爹知晓。
回去罚跪了好几日的祠堂,让教养嬷嬷寸步不离的看了她整整半年,才将她这顽劣的性子掰正。
随着年长,她的性子渐渐沉淀下来,有了一个相府嫡女应有的端庄自持。
至于那块玉和小公子,自然而然,也随着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一起,被她淡忘在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