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的身体愈发地差了下去,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时常觉得头痛头晕、耳鸣耳聋,偶尔脸上的肌肉会不自觉地抽搐几下,请了几次太医都说是因为如懿自己多思多虑的缘故,每次都只是开些安神的汤药应付差事。
如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实在说不上来什么,只是,后来渐渐地便发展到能白日见鬼的程度了。
有时候,如懿说她看见永璟和璟兕手牵着手来找她了,大一些的璟兕疾言厉色地质问她:“皇额娘,枉费您还是一国之母、中宫皇后呢,竟然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便谋害了儿臣的性命,怪不得皇阿玛不要您了,这是您的报应啊!”
银子?几十两银子?
她这一辈子最看重的便是与弘历哥哥、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怎么会为了银子便不要孩子呢?
况且这宫里头向来只有向外头买孩子用来争宠的,难不成还有向外头卖孩子的?
一只燕子从翊坤宫的天井上空轻盈地划过,仿佛一道极细地墨线将翊坤宫上头的湛蓝天空分割成两半,如懿的眼神紧紧地追随这燕子的身影,一时也忘记了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事。
燕子终于消失在翊坤宫黄色琉璃瓦屋顶之后,如懿也缓缓收回眼神,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处天空,脑中的念头像燕子一样划过:不过,似乎也不一定!
宫里头不能养的孩子,自然是要送到宫外头去的。
她身为皇后,又是弘历哥哥心尖尖上的人,自然不需要锱铢必较地去争宠的,也不会做出背叛弘历哥哥的事情来。
但那些被塞进宫里头来的女人,可就不一定了,谁知道她们在入宫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呢,她们进宫来,为的不过是家族的荣耀、自己的位份,对弘历哥哥又能有多少情分呢?
而弘历哥哥看清楚了这些女人的真面目之后,自然也是不会再临幸她们的,她们不甘寂寞,或是和侍卫勾搭成奸,或是和太监私通有染,亦或是和宫女假凤虚凰。
和太监宫女有些私情,虽然难看,但至少不会搞出孽种来,但和侍卫嘛……呵呵。
若是那些孩子不能养在宫里头,自然是要送去宫外头咯。
呵,这些荡妇,一日没有了男人便会过不下去似的,不像她和凌云彻,纵然认识多年,却依旧是清清白白的,他们心灵相交,纵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却也是超越了男女之情的高尚感情。
想到凌云彻,如懿又觉得一阵酥麻缓缓流过下腹。
他们大清的御前侍卫可都是好的,不说个打个都武艺超群、才华出众?,但至少都出身高贵,听说非出自“天子自将”的上三旗可不许在御前行走的。
这些侍卫,真是大清顶顶尊贵、顶顶好看的少年郎啊。
记得那时候,她才刚刚嫁给弘历哥哥,正是蜜里调油、恨不得日日夜夜相伴厮守的时候,她偶然听那些奴才们说了一桩宫中传出来的秘闻。
当时的敬贵妃、后来的敬贵太妃竟然在御花园抓到了一对野鸳鸯——一个不知道是小答应还是小贵人的小嫔妃竟然正在和一个侍卫颠鸾倒凤,人被抓到的时候,那小贵人还是小答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个侍卫的腰带上呢。
如懿忽然无端地便笑了起来,那时候,她虽然才初经人事,但她也是知道那种滋味的,想必这侍卫的功夫是极好的,否则,怎么能不知天地为何物呢?
如懿看了看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和寂静的翊坤宫,只觉得一阵阵空虚窜向她的四肢百骸。
凌云彻已经多久不曾来看她了?
他知不知道,她有许多话想跟他说说。
哎,如今弘历哥哥让她在翊坤宫好好养病,哪儿都不能去,她知道弘历哥哥这是为了她好,不让那些女人打扰了她的休养。
虽然,如今翊坤宫里头只有她和容佩两个人,但好在她是皇后,内务府的那帮奴才也不敢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太医也是隔几天就来给她请平安脉的,除了嫔妃不曾日日来给她请安,倒和她未生病前并无不同。
只是,她实在想不起来她究竟得了什么病,又是为何病的。
但,人吃五谷杂粮,病了倒也正常,只是,也不知道弘历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将看护她的太医换成了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那人每次来的时候都拖着一根花白的辫子,每次他给她诊脉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闻见了一股无法言说的臭味,她实在不大喜欢。
如今的这个太医,姓什么来着?
如懿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如今来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究竟姓什么。
不过,一个老太医罢了,又不是江与彬。
如懿忽然又痴痴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吓得原本就胆子有些小的进意脸色煞白,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了。
不过,这一切,如懿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笃定地想,江与彬一定是爱慕她。
自打她从宝亲王府走进这紫禁城,便与江与彬认识了,这些年,江与彬对于她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的。
若非江与彬对她存了心思,凭着他的人品学识,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娶了她身边的一个瘸腿宫女呢?
哦,她想起来了,当年姑父的后宫中好像就有个沈贵妃,曾经和太医私通,还生了一个孩子。
太医啊,果真挺好的。
等她养好了病,她定然要好好重用江与彬。
“娘娘,该用膳了。”
进如已经将晚膳提了回来,如懿的膳食中照例有一品燕窝,不过今儿的不是冰糖燕窝,而是一品燕窝口蘑鸭丝。
如懿看着燕窝口蘑鸭丝,眼神中满是疑惑。
进如赶紧笑着解释,“这是皇上特地交代的,皇上说,以后早膳的时候用冰糖燕窝,午膳和晚膳就给您上咸口的,像燕窝红白鸡丝、燕窝葱烧鸭子、燕窝苹果烩肥鸡、、燕窝松子鸡热锅、燕窝鸭腰汤……这些给您轮着上。”
如懿闻言,有些迟缓地点了点头,便伸手拿过进意递过来的筷子,也不看那碗白米饭,而是直接将燕窝口蘑鸭丝拖到自己面前,大口地吃了起来,仿佛已经许久不曾吃饱过了一样。
进意看着如懿狼吞虎咽,心中甚至有些欣慰,她早就厌倦了在翊坤宫伺候的日子,这里实在太过于压抑、太过于恐怖了,若非还有进如陪着她,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如今皇上将一天一盏燕窝,增加到了一天三品燕窝,想来,她们被困在翊坤宫不见天日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进意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站在她身旁的进如伸手拉了她一下,进意才勉强压下心中的雀跃,又恢复了一脸木然的样子。
日子在如懿满怀的欣喜里、在进如进意即将解脱的期盼里一天天地过着,等进了七月的时候,如懿忽然发起疯来,将翊坤宫后殿里头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除了她日日夜夜都在缝的那些经幡,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翊坤宫的后殿里头几乎已经没有了可以用的东西。
“弘历,你怎么能这么对本宫?!你来见本宫啊!你跟本宫说清楚啊!”
如懿一边砸东西一边嘶吼,仿佛一只被夺走了幼兽的母兽。
原本,进如和进意便不大敢时刻和如懿待在一起的,此刻两人更是不敢进去了,只是站在后殿门后,不大走心地劝:“娘娘,您注意自己的身子,气坏了不值当的。”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帮着弘历瞒着本宫的?!”
两人不劝还好,一出声,如懿便将矛头对准了两人,她踩着殿内一地的狼藉,踉踉跄跄地冲到两人面前,指着两人的鼻子厉声质问。
进如和进意闻言,皆是心头一跳,忍不住想:难道这位主子知道燕窝有问题了?
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地站在门口,默默低了下头,不敢直视如懿的眼睛。
“果然!果然是你们!”
如懿虽然早已经有些腿脚不便了,但是此刻巨大的愤怒让她完全忽略了肌肉的疼痛和僵硬,她像一只愤怒的兽,奋力地扑向进如进意。
进意原就胆子小一些,见如懿如此模样,“娘娘,这不是……”
进如也是害怕且慌张的,但是她知道有些事不管对方知不知道,都得咬死了说不知道。
这位主子每日食用的燕窝确实是她和进意去提回来的,但是她们并没有动过手脚,而是御膳房给什么便提什么回来;她们也不懂医理,前日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还是说这位主子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只要她们不说,那无论这位主子发生什么事,都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说不定她们还能回到御前,但是若今日她们承认了这燕窝里头有东西,那她们便是背锅的替死鬼了。
进如强忍着心底的惧意,伸手用力拉了进意一把,往天井了方向又退了两步,“娘娘说的什么,奴婢不知道,虽然奴婢和进意曾经是御前的人,但是自打被分到翊坤宫当差之后,娘娘可曾见过奴婢出去过?娘娘是主子,有外头的耳目,但是奴婢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知道的不过是咱们翊坤宫里的事儿罢了!”
如懿闻言,呆愣在原地,是啊,容佩和她一样,一直都待在翊坤宫里不曾出去过的,如今,这满宫上下怕是都只瞒着她们翊坤宫了!
进如见如懿有所动容,立刻又义正辞严地道,“况且,娘娘是知道的,奴婢便是在御前当差的时候,也只是做些洒扫的活计,并不曾进殿里头伺候,皇上也不曾和奴婢说过话。皇上但凡有话,也该是跟娘娘说才是!”
如懿的善妒,进如是知道的,好的时候尚且动不动就要绞杀贵妃呢,如今不好了,更是下手没个轻重的,谁知道这会的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懿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她的身体无力地滑落下来,就这么坐在了翊坤宫后殿的阶沿上,两行眼泪顺着她已经有些肿胀的脸颊缓缓的流下来。
“容佩,你知道吗?”如懿的声音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他竟然让永璂给永琪穿孝!他怎么敢的!!”
说完这句话,如懿便又嚎哭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承载着无法言喻地悲痛和绝望,从她的脸上滑落;她的身体颤抖着,仿佛冬日狂风中的落叶,无力又脆弱——那是她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命运。
她和弘历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些恩爱缠绵,此刻都化作了利刃,一刀刀地割着她的心。
她这一通永璂永琪的,进如和进意听得一头雾水,两人茫然地看着如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或是哭累了安静下来。
不过,听了如懿的话,两人都明白了她并不是发现了每日的燕窝中有蹊跷,而是因为什么穿孝的事儿——谁给谁穿孝,都是皇上说了算了,那就跟她们这样的小宫女没有任何关系了。
想明白了这个理,进如额心也就是安定了下来,她吩咐进意,“你去拿了咱们的脸盆,绞个手巾来,再把封炉子的铁片取下,预备着些热水。”
进意听了进如的话,立刻拔腿便跑了,方才看如懿那疯劲儿,她是真怕如懿会跟疯狗一样冲上来对着她或进如一顿撕咬啊。
更要命的是,虽然翊坤宫的门口有值守的小太监,可是这偌大的翊坤宫里头确实实实在在只有她和进如、如懿三个人的,她小时候听家里的长辈说过,疯了的人力气往往特别大。哪怕是一个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一旦疯了,也需要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子才能按住。
进如看着已经只有哭喊声却已经没有眼泪的如懿,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位主子掌管着后宫的时候,他们这些奴才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哪怕他们是御前伺候的奴才;后来,因为皇后在随驾南巡的时候发了疯,被单独送回宫中,再后来,她和进意被拨到翊坤宫伺候之后,她才发现,这位主子似乎不仅仅是单纯的克扣奴才们,而是她搞不清楚自己身为皇后到底应该做什么。
在进如看来,若非如懿阴差阳错地坐上了皇后之位,她不过是一个可悲又可恨的糊涂人罢了。
她自然是知道皇后并没有疯的,一个人有没有病,可以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人。
“容佩,弘历哥哥,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呢?”如懿坐在阶沿上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便要摔倒似的。
进如不知道如懿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根据这些年在宫里头听到的小道消息和这几个月在翊坤宫伺候的经验,那就是如懿自己可以说皇帝有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是旁人是绝不能说皇帝一句不是的,尤其不能说皇帝心里有其他人,对其他人好。
于是,进如斟酌了下词句,试探着开口道:“皇上心里终归是有娘娘的。”
如懿忽然狠狠回头看着进如,“你刚才说什么?!”
进如也被如懿这猛然的回头吓了一跳,变得有些结巴起来,“奴婢……奴婢刚才说……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哈哈哈……”如懿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翊坤宫上空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正端着脸盆过来准备给如懿洗脸的进意吓得差点将一下将脸盆甩出去,还是进如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脸盆。
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心:难道皇上下的药有问题?
两人端着脸盆走到如懿跟前,进意绞了手巾想给如懿擦擦脸上眼泪鼻涕,如懿却伸手一挥,将进意手上的手巾甩飞了出去。
“本宫不需要你们假好心!本宫知道你们现在都在看本宫的笑话!自古以来,君不与臣穿孝,如今弘历让本宫的永璂给永琪穿孝,不就是告诉本宫,他不会立永璂为皇太子了吗?哈哈哈,那又如何,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本宫是当仁不让的母后皇太后,哈哈哈……”
进如和进意终于听明白了如懿今儿发疯是因为她知道了永璂穿孝的事儿。
今年三月里的时候,荣亲王永琪病逝,皇帝让十二阿哥给兄长穿孝的事儿。
按照大清入关以后的规矩,但凡有机会承继大统的皇子,是不会轻易给人穿孝的,除非崩逝的是皇帝或是太后,圣祖仁皇帝、世宗宪皇帝和如今的皇帝便不曾给任何宗室穿过孝。皇帝让十二阿哥给荣亲王穿孝,便是告诉了世人,十二阿哥再无承继大统的可能。
事儿她们确实搞清楚了,但是这都是皇帝下的旨意,她们两个在“冷宫”里伺候“废后”的奴才,能有什么法子呢?
而且如懿这话颠三倒四的,一会是“弘历”,一会又是“皇上”,实在是让她们听得心惊肉跳,一时呆愣在廊下不知如何是好,只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等下哄睡了如懿之后,将今儿的事情报到养心殿去,如今虽然皇帝不在宫中,但她们知道皇帝必然留了人手看着翊坤宫的。
自打这次闹过了之后,如懿便愈发的疯癫了,她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整夜整夜地缝制着经幡,后殿里头无论白天黑夜都得点着灯,但凡有一点黑暗,如懿便会发疯似的指着那暗处尖叫起来——
“白蕊姬,你自己生的怪胎,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阿箬,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想踩着本宫往上爬,本宫告诉你,没门!”
“富察氏,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抢了本宫的嫡福晋之位!”
“永璜,你又不是本宫的儿子,你竟然还敢觊觎皇位,哈哈哈,可笑!”
“玫嫔,你别打本宫,本宫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孩子的!”
“姑母,是你自己要喝那碗药的,本宫只是想做皇后而已!”
“……”
如懿原就花白的头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白了下去,而且即便给她梳好了头发,也不过一会的时间便被她抓乱了,边抓还边喊边推,仿佛有人在抽打她一般。
进如每日都将翊坤宫里发生的事儿报给门口当值的小太监,请他去报给开齐礼,可是好几天过去,如懿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也不见外头传进来一句话。
只是,进如去提膳食的时候,发现一天三品的燕窝中那股带着苦涩味的微香愈发的浓重了,不过如懿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只要一看到燕窝,她便立刻抓起来便往嘴里送。
到了乾隆三十一年七月十三的晚膳时分,如懿已经起不来身了,原先她因着害怕一直不肯睡在床上,总是钻到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但进如和进意看着实在不像话,便又给她擦了脸面和手脚,并将她抬到床上躺着。
如懿披散着一头白发,躺在床上一脸惊恐。
七月十四的早膳,无论是进如还是进意都没有心思去提,但原先看守宫门的两个小太监却分别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一个食盒里头是四碗时蔬、两碗米饭和一碟子点心,用的是奴才们常用的杂釉瓷碗,显然这一食盒是给进如和进意的,只是两人这会都没有心思吃东西,看了一眼便将东西放下了。另一个食盒里头只有一盏冰糖燕窝,用的是甜腻莹润的甜白秞。
进如叹了口气,还是将这盏燕窝端到了如懿面前。
如懿一看见燕窝,立刻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劈手夺过炖盅,也不用调羹,便狼吞虎咽地将一盏燕窝都倒进了嘴里。
一个时辰后,躺在床上的如懿汗出如浆,呼吸像拉风箱似的粗重,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床榻被她拉得几乎要散架了。
进意原就胆子小,根本不敢进去查看,饶是进如向来沉着冷静,此时也和进意一起站在翊坤宫后殿的廊下瑟瑟发抖。
一直到了未时,寝殿内的声响也终于消失了。
进如和进意两人茫然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两人手足无措之际,开齐礼带着四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见握着对方的手、缩在廊下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便迈步往寝殿走去。
身为翊坤宫的奴才,进如还是尽责地跟在了开齐礼等人的身后,走进了如懿的寝殿。
如懿的寝殿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有一张大床摆放在靠东的墙下,此时如懿已经不在床上了,而是滚落到了床下的脚踏上,身上覆盖着帐幔。
开齐礼带来的小太监掀开那张已经有些陈旧的青色帐幔,进如只见如懿躺在脚踏上蜷缩如弓形,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