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着国立魔法大学和其他大学的对抗赛作为点缀,但时间的脚步不会有任何的停滞,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十一月的月底,期末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莱德在这段时间可谓是忙得团团转,不仅要上课,还要和各种奇怪的家伙对接,他原本打算有空就再去见一下红蛇,结果各种事情叠在一起,让他根本抽不出时间。
可是,这一切是值得的,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两边计划上不可或缺的重要齿轮,然而,并没有人知道这枚齿轮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时间来到今天,在最后一节的课堂上,莱德讲述着本节的《非人历史》,虽然本节的名字是这个样子,但其实讲的都是很浅显的东西,类似于解释一下为什么非人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以及讲解一下各个种族的信仰。
这节课的内容对莱德来说十分简单,毕竟他就是天大陆长大的,对于各种非人可谓是非常了解。
“......至于半兽人,虽然半兽人的种类在非人之中是最多的,但他们的共同之处便在于半兽人们都一样的崇拜星星,他们将星星的轨迹记录下来,作为所谓的‘命运’。”
坐在前排的盖娅如此听着,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个人在那一天的交谈之后,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可能是那一日的“妹妹”这个词引发了她的某种触动,让盖娅情不自禁地说出了那些话。
这样,莱德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对大海有执念,又为什么会对能不能再次见到风暴洋耿耿于怀,原来是被奇怪的占星师占卜过,说不定就是当初给自己和伊娜占卜的那个银狐少女。
可惜莱德不相信命运,他只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当初种下的种子会萌发为巨树,命运不过是由人创造的绘卷。
看到盖娅并没有什么反应,莱德也就继续了讲解。
“精灵们则是将自己的圣树们作为信仰,他们培养圣树,让圣树可以和精灵建立起某种联系,在必要的时候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就像是借用了圣树的力量一样。”
“在所有圣树之中,最为特殊,最为雄伟的那一颗圣树名为‘世界’,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世界树,是精灵们所相信的命运。他们认为,世界树的兴盛就反应了精灵族的命运因此,在每年的圣树节——就是精灵历的一月一日,大概在一月下旬——会围绕圣树进行盛大的仪式。”
“而血族——”莱德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前排在伊娜身边空掉的位置,那原本是梅迪斯的位置,“血族将鲜血的崇拜刻入了骨子里,鲜血就是他们的力量之源,为了鲜血,他们同样可以做出任何事情,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认真记录课堂笔记的伊娜猛地抬起头。
这节课的莱德是怎么了?从前他可没有这么尖锐的发言,甚至是有点维护血族的意思在里面。
“如此,我们本学期的《世界历史》就结束了,下周开始就是考试周,大家可以在教务处查询我们这节课的考试时间,向平日认真学习的同学借一下笔记。”将本节课的内容全部灌出去,莱德便低头开始收拾着自己的教案和课件,“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莱德老师,我有问题。”
出乎大家的意料,盖娅伸出了手,缓缓站了起来。
莱德仿佛早有预感一样,并不惊讶,而是抬起头,很平静地看着她,“盖娅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索尔王国的信仰是什么?”
“是嘉兰百合,这是索尔王国的信仰。”
“不对,我问的不是这个。”盖娅摇了摇头,“并不是选出来的信仰之物,而是真正的,让所有人相信的东西。”
“我想说圣教,但圣教是发源于加杜尔王国,围绕着勇者而诞生的信仰,并不完全属于索尔王国。”莱德略一沉思,“那么就是太阳吧?索尔在人类语中本就有着太阳的含义。”
“那么,人类的信仰是什么呢?”
莱德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人类也是一个种族吧?既然非人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信仰,那看作一个整体的人类,没有吗?”
莱德沉默了,他扬起头思考了很多,最终给了这样一个回答,“没有,至少我并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因为人类有着国家的概念,虽然是同族,但并非同胞。”
无论是索尔王国,还是加杜尔王国,又或是奥尔卡纳王国,甚至是远在天大陆的耶夫卡联合王国,位于其中的人类大概都没有把彼此看做同伴,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更接近于“暂时并非敌人”的存在。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盖娅满意,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就此坐下,“我知道了。”
这节课就这样结束了。
莱德顺利完成了世界历史的课程,之后他只需要和另外几位老师,把期末试题出好,他在国立魔法大学的这半年的工作就算完美结束。
而在下课的时候,盖娅在经过莱德的时候,如此低语道:“今晚,法洛斯大人有事要找你。”
莱德恍若未闻,等到所有学生离开之后,他和伊娜一起走回了宿舍之中。
宿舍之中静悄悄的,好像里面谁也没有,但实际上,这里有两个人在。
咕噜在自己的房间里,梅迪斯也是一样,尽管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但学校之内,对于血族的反感情绪在上升,教导主任也是为了保护梅迪斯,于是她被暂时停课。
这样的决定让梅迪斯内心十分不爽,她这个时候终于有了符合年龄的幼稚表现,就像是赌气一样,经常把自己闷在房间之中。
今天也是一样,不过最近梅迪斯睡着的时间在变长,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睡着后的梅迪斯似乎依然很警惕,她在床铺之中蜷缩着身体,还要在怀里夹着个玩偶,大翼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莱德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看着梅迪斯有些憨态的睡颜,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也在变得平静。
无所谓的。
至少这一次,他知道敌人是谁,总比在最后一刻面对上那些人要好得多。
要把他们拖入泥潭的,要把他们随意使用的,全部都是敌人。
“放心好了,梅迪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轻轻撩起梅迪斯耳边的头发,莱德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一根相当扎眼的白发之上,他如此喃喃道,替梅迪斯盖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敲响了伊娜的房间。
那天晚上,塞克斯只给他看了一眼血之夜的魔法设计图,大概是为了证明这是可行的,但他并不知道,莱德在看到的瞬间就共享给了葡萄,葡萄直接固定在了自己的存储之中。
而魔法阵的初步解析工作,就交给了伊娜。
“伊娜,解析的怎么样了?”
“嗯......”
趴在魔法阵设计图前的伊娜抬起了头,眼神之中有点不解,“解析好了,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伊娜的确是魔法天才,但她终究没有接受过完整的系统化培训,所以莱德只是让她把血之夜的拆解为了无数个小块,没有就其中的回路构造进行解析。
“没事,你已经帮了大忙。”
莱德揉了揉伊娜的头发,在房间之中她没有继续戴着头套,所以可以直接触碰到丝绸一样柔顺的发丝。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毕竟,莱德终究是一个人,没办法从中间劈开变成两个使用,有伊娜在,让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被夸奖的伊娜有些高兴,但是她还是小声问道:“莱德,要去做什么吗?”
梅迪斯和莱德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可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最近的莱德,血液并不如往日那样平稳。
“是啊,我可能在做非常不得了的事情。”莱德笑了笑。
“就像是——上次那样吗?”
伊娜是在那之后很久才知道,在她和自己的兄长,阿斯罗·梅迪在角斗场中对决的时候,莱德和艾娜在他们的脚下同样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谁知道呢,或许要比上一次要更恐怖吧。”
嘴上说着轻松,但莱德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在进行着能够颠覆这个国家的事情,而且这不是计划,甚至只能称之为一个想法。
可尽管如此,莱德依然要去做。
如果他不来做的话,会有人因此而陷入不幸,会有自己在意的人被当做工具对待,会有许多不可逆转的事情发生。
莱德不想这样。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伊娜的手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女孩紧紧地抓着他,就像是害怕他会在下一刻消失一样,“会死吗?”
“也许吧。”
伊娜的手抓得更紧了,“可以不去做吗?”
“不可以,因为我有要去做的事情,如果现在在这里退缩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样的话,让我也参与吧。”伊娜用小声但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是莱德的学生,也是莱德的同伴,不要把我.....排除在外。”
莱德莞尔一笑,“当然了,倒不如这么说,在这件事情之后,你们哪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他用力一揉伊娜的脑袋,离开了房间。
伊娜的心思远比他想象的细腻,这大概就是生活在全部不同于自己的环境之下养成的敏感吧?
而现在,还有一份力量要借用。
就在楼下。
莱德沿着楼梯来到了咕噜的房间之前,先是礼貌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出声说道:“方便的话,我要进来了。”
屋里面没有回应,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莱德推开了行刑官小姐的房门。
房间之中,有着波浪头发的紫瞳少女缓缓抬起了头。
她现在的姿态十分扭曲,下半身是实体的少女的躯体,而上身是漆黑如雾的阴影汇聚而成的身体,面部也是,唯有两颗如紫色宝石一般,镶嵌在其中的紫色眼眸异常锐利,真的就像是棱角分明的宝石。
而银针和输液管就这样环绕在她的双腿之上,精巧的炼金机器浮空于她阴影构成的上半身之上,玛娜石在的机器里旋转着,让构成她身体的阴影能够持续存在着。
这便是行刑官咕噜。
在奥陶镇的战斗之后,她算是彻底舍弃了原属于她母亲的上半身,而为了维持生命提升,莱德为她设计了一套能够将玛娜转而流通在身体之中的设备,让她逐渐找回自己的力量,校长大人的工资有三分之一都扔到了这里面。
而之所以这么大手笔,是因为七级的暗影魔法师,咕噜,是莱德目前为数不多可以彻底信任的对象。
因为她和莱德有着近乎一致的目标。
莱德开门见山地说道:“咕噜,我需要你的力量。”
咕噜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如鬼火一样煌煌的眼睛看着莱德。
咕噜并不是小孩子,她的心性异常强大,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依靠自己走出了那浑浑噩噩的低谷,重新审视着自己,然后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要杀了那伪造的勇者,毁掉那玷污她老师的“圣剑”,支持伪造的勇者的人,制造出那种家伙的人,要一个不留地清洗掉。
但咕噜也很清楚,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想要做到上面的事情,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像是她要回到天大陆,夺回自己的半身,让母亲的半身可以入土为安一样。
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咕噜可以感受到,莱德是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都是可以为了某件事情而把自己乃至一切都赌在上面的疯子。
所以,她的声音很快转入到了莱德的内心之中。
——是什么?
“我想用你做一件事。”
咕噜传达给他的话只有一句。
——我可以杀了那个‘勇者’吗?”
莱德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能杀的,或许不止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