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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大宅院里的女人(一百八十九)

卖完书,悲伤的不仅是庆知,云妮也同样感到悲伤,不过她的悲伤并不是因为思念不舍前夫林安的遗物,而是她到了绝境了。

回忆起她嫁给二爷做三姨太之前,为了生活,她卖掉了婆婆买给她用于成亲的金银首饰,卖掉了卧房里的厚榆木圆桌,卖掉了婆婆前夫所有的衣服,因为女儿最喜欢书所以才留着了些,但现在也给卖了,接下来她已经是卖无可卖了。

她们很饿,但只去面馆里花了一角钱点了一大碗白汤面,两个人一人一夹筷子地分着吃干净了,连一滴汤都没剩下。

之后又去买了四根蜡烛和一盒火柴就回到茶馆了。

云妮收了里被被套,被套还没干,所以用箱子里的衣服铺在床上准备睡觉,那些衣服翻来翻去地被当做床铺被子来用,其实都已经有些脏了,但现在也在乎不了什么脏不脏的了。

这夜晚她们睡的很糟糕,时不时就有单个的嫖客和三五结群的嫖客在敲门拍门吵闹,经过早上的事,她是一次也不敢再开门,就在大堂内大喊着,“我不是做娼妓的,你们不要再来了。”

有嫖客会因为她这样的叫喊声走掉,但有的并不会,还在门口各种淫语辱笑着,拍门拍得更厉害,她听着又屈辱又害怕,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嘶吼来壮着胆,“赶快走,赶快走,不要再来了。”

庆知在里面听到这些声音,从房里跑出来,愤气地搬起大堂里的长条凳,“娘,我们把他们打走吧。”

她连忙拦着女儿,“不行的,我们不能去开门的,他们是群大男人,我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怎么打得过,我们要开了门就惨了。”

庆知无奈地放下长条凳。

她拍拍女儿后背温柔道,“你回房里睡吧。”

庆知叫道,“这样没法睡。”

外面的嫖客说地更起劲了,听见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还笑着说让她们母女一起睡一起卖。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拿起长条凳去打着门,叫吼道,“赶紧滚!快滚开!”

庆知也像娘亲那样叫吼着。

但那群嫖客见她们这么大反应,反而笑地更猖狂了,说的也更下流更无耻了。

她们没有别的招,也吼叫累了,把蜡烛吹灭,一起回了房,两个人在床上抱着,互相捂着对方的耳朵,好让那些下流淫辱的声音能听得小些少些。

许久后,那些嫖客见她们一点声气不出,门一直关着,觉得没意思地走掉了。

而她们到了夜深,没有嫖客再来,才得以安睡。

到了第二天,白天依旧有嫖客找上来,她们就坚持地不开门不理会,等到中午才出了门,打算买些东西。

首先去了米粮店,想买点粮食,但到了那儿,问了人才知道所有粮食的价格都上涨了,且是翻倍的涨,之前怀二爷孩子时最喜欢吃的糯米,现在也只能是摸一摸。

她差不多有两年没来买过粮食了,掂量着手里的钱,想着如今怕是连白粥都吃不上了,只买了一布袋的高粱糠和玉米面粉,还有半搪瓷杯的猪油,因为她太想吃油水了,忍不住给买了,买完后又有点后悔,觉得乱花钱了。

她没有去买柴火,因为柴火也涨价,所以去买了一大袋烟煤球,想着在冬天来到之前是会便宜些的,这样比较划算。

回去后她就等不及地和了玉米面粉,再觉得发酵地差不多了,就把厨房的炉子拉到院子里去,因为烟煤球烟实在太大了,在厨房弄太熏人眼睛。

她还把一根长条凳劈成了碎木条,用来生炉子,院里风大,脸腮帮子都吹起来把火生着,而那煤烟即使在室外也一样大的熏人眼睛,想起之前在梅花苑时,冬天屋子里白天晚上都点着炭炉,但那里的炭就一点烟也没有。

她在半眯着眼睛下煎好了玉米面饼。

一共煎了四个,她和女儿一人两个,好久没吃到油水了,即使只放了一点点油,她们都觉得拿着热烫烫饼的手上满是浓浓的油香,吃完饼后,她们久违地相视一笑了,并默契地把手指都给吸啜干净了。

这也就是她们这一天的伙食了,此后她们都是一天只吃一顿,有时上午吃,有时下午吃,主要看哪时候最饿。

煎玉米面饼是少吃的,只有非常想吃油水的时候才吃,经常吃的是高粮糠,和着水煮开拌一下就吃,比玉米面饼更抗饿些,就是吃着嗓子喉咙不舒服,吃下去有种拉刺嗓喉的感觉,她们都很不喜欢吃这个,每次咽下去都觉得难受,但后来她们都习惯了,跟吃白粥一样的没有不适感的咽下去了。

嫖客的骚扰日益渐少了,但还是没有停过,云妮对此只能还是闭门不开充耳不闻地来应付,茶馆大门是只有她和女儿出门时才会开一下,别的时候都是关着的。

她找到了以前的洗衣铺,老板娘认出了她,嘲笑着她不好好当有丫鬟使唤服侍的姨太太,来干这样活做什么,她不理睬,但请求着让她可以每天拿一麻袋回去洗,养活她和女儿。

这间洗衣铺是家开了近三十年的老洗衣铺了,来找要洗衣服的人有不少,所以管铺的老板娘要收取押金,还要看人合不合她眼缘,两样都适合才能让人来洗。

云妮知道规矩,所以拿出了一块钱当押金递给老板娘,但老板娘磕着瓜子笑着说道,“现在规矩变了,我要收两块押金,等你不做了我才会退给你。”

她对此很是为难。

老板娘却满不在乎地,“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这儿多的是有人想找活想洗衣服。”

她犹豫再三还是给了两块押金,因为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活干了。

老板娘收了钱,给了她一张字据和一麻袋的脏衣服和一些皂荚让她回去洗,并且要求要洗好晒干叠好送回来。

她表示知晓,为了能干好这个,她又把一根长条凳劈了,把腿凳子当作捶衣棒来用,从早上洗到下午,除了做和吃那一顿饭外,其余时间都没停过,费完劲儿才能把那一麻袋脏衣服洗完晾好,然后第二天又去拿一麻袋来洗,等衣服干的差不多就要收到床上叠好起来,去洗衣铺的时候送过去。

她每天都在没吃饱和饥饿的状态下洗衣服晾衣服叠衣服,每一天都是,每一天只要一站起来头就是晕的,每一天肚子都是扁平的,每一天都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洗再拧干下一件衣服了,但又每天都干完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