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一人为品,二人作赏,三人成趣。
四个人该怎么算呢?
陆静修碍于和贾元的关系,不敢出言。
朱昭之和张伯雅转头看向顾辟疆。
他在风炉旁独自地收拾着茶具。
“茶一冷,味便散了,趁热。”
这算是默认了贾元的做法。
三人不约而同,把茶碗往贾元的方向推了一下。
“谢家主,赐茶!”
谢过恩,贾元膝行上前,捧起茶碗。
茶汤,不是谁都有机会喝到。
他平常能喝到的,跟在孔方的豪车存放的一样,就是普通的碎茶。
要是没拿着北府令牌,贾元这等级别的商户,连见到家主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品尝一下了。
贾元来不及欣赏茶汤的外观。
直接轻轻啜饮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先是姜片的热烈带来一丝丝微妙的辣意,却并不尖锐,反而激发了全身的血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随后,葱段的清香缓缓浮现,细腻地扩散到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带来清新的感觉。
橘皮的甘甜紧随其后,带着一丝丝果香,既不过分甜腻,又恰到好处地平衡了姜的辛辣,增添了几分层次与深度。
茶汤作为这一切的基底,以醇厚与温润,将三种味道融合在一起。
贾元刚放下茶碗,正想奉承几句。
顾辟疆突然发问。
“你从淮阴而来?”
贾元先是一愣,然后回答。
“是!”
“一路上可有阻拦?”
“只在盱眙受阻,幸得脱身。”
顾辟疆清理了茶釜,又放回风炉上。
又往里面添了茶,炒茶的同时说道。
“上前回话。”
贾元又往前挪了挪,整个人钻进了茶室里。
顾辟疆往釜里填了水,又烹起了茶。
等他忙完这些,又说道。
“请复饮!”
贾元将手里的茶碗递给陆静修,自己又迅速呷了一口。
“这令牌,是谁交付于你?”
贾元如实回复。
“杨旭。”
“此人身居何职?”
“无职,自称出于弘农杨氏,近来携妻到庄里避难。”
顾辟疆把竹夹扔回釜里,转过头说道。
“此乃谎言。”
他的语气和神态仍旧是那样的平静。
贾元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手一抖差点把茶碗掉在地上。
把茶碗重新放到茶桌上,叩首于地。
“小人,不敢欺瞒。”
这当然很难让人取信,贾元就把这一个月来,自己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陆静修品了一口茶,将茶碗递给朱昭之,笑着说。
“杨家累世经学,儿孙转入玄门,又造上了纸,怪哉,怪哉!”
和他有相同想法的是,朱昭之。
“杨家婚宦失类,家道中落,南阳叶氏女,岂能许之?”
张伯雅从他手里接过茶碗,先饮了一大口茶汤,咂了下嘴,回味了一下茶汤的滋味。
“冒认,准是冒认!”
顾辟疆接过了茶碗喝了一口,顺手泼入收集废汤的涤方里。
“起而三饮。”
贾元赶紧捧起第三碗茶,灌了一大口。
茶碗又开始了传递。
顾辟疆转过身,继续烹茶和问话。
“北府托汝何事?”
贾元这时有些为难。
按杨行秋的嘱托,他只能把真实任务转告谢家。
自己不能捎带着帮谢家办事,也没这样的规矩。
可这四位家主就在眼前,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要是他们怪罪下来。
不仅没了这等低买高卖,坐地分利的好差事。
自己大概也是小命不保。
“要是没有杨先生,命早就没了。”
贾元这样想着,把心一横,放下茶碗。
“买米!”
“数量?”
“竭力置办,不问数量。”
顾辟疆略一迟疑,手里切好的姜片葱段橘皮,停在不断上涌的热气中。
“天色不早,汝回去歇息,某与三位家主商议后,再行定夺。”
贾元长出一口大气,再拜而去。
“小人,先行告退。”
他正起身要走,顾辟疆叫住了他。
“慢!”
闻言他又跪倒在地。
“这贡橘拿去!”
贾元赶快把桌上的橘瓣,统统捧在手里。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1”
贾元千恩万谢地走了。
陆静修正要拿起茶碗品茶。
顾辟疆伸手收起三只茶碗,把里面的茶汤全都泼进涤方。
“汤不堪饮,另烹新茶。”
这时,正和王贤研究数学的杨行秋还不知道。
一场遍及扬州一十六郡的大乱,正因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