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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好上班时间,甘甜跟店里的几人礼貌告别。

离开餐吧之前,她旋身看了一眼陌生男人去往的二楼。

她与他一同进门,不可避免听他和前台那几句简短的聊天,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来找老板的。

此时此刻,临近栏杆的几排沙发椅空空荡荡,看不到人影。不知他是去了二楼深处,还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开。

甘甜不再细想,推门迈进风里。

她没有直接回家,绕路去了趟诊所。

昨天检查,她的扁桃体隐有发炎的迹象,不算严重。但医生嘱咐她今天去复查,如果病情发展,可能还要再挂一针消炎药。

她不觉得嗓子疼,但吞咽时能感觉到明显的异物感,呼出口腔的气流风箱一样呼啦呼啦地响。

刚刚喝到橙汁,比起起初因酸而起的呛,事后喉头的干涩刺痛更让她无法忽视,她想,或许是严重了。

到诊所一查,果然,情况比预想中的糟糕。喉咙两侧的扁桃体肿大,灯下红了大片,血丝密密麻麻。

甘甜被医生留下挂水。

期间碰到昨天坐她身边陪老伴儿打针的白发阿姨。

她的爱人得了支气管炎,要每天来诊所做雾化。

她看向冲她率先微笑的甘甜,想起对方是谁,和煦地招呼她坐到身边来。

“要是再想去洗手间,我帮你叫护工。”

甘甜乖巧地笑:“谢谢您。”

“男朋友怎么没过来,在忙吗?”阿姨跟她搭话。

甘甜愣两秒反应过来对方的话,讶然摇头,“不是男朋友,我才没有那么自大的男朋友。”

阿姨莫名其妙地笑出声:“说了一模一样口是心非的话呢。”

她的爱人也在一边笑:“还不懂事呢,不知道这种口是心非的话说出来会让人伤心的。”

“不过很般配呀……”

阿姨兀自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甘甜,“那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呢,虽然当着我们的面说你是笨蛋——”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想起昨日临走前,那小伙子突然回头,走到她们身边说“是个有点笨但是可爱的人”,忍俊不禁。

“但还是觉得你很可爱呢。”

甘甜今日只用打消炎针,一小瓶,耗费的时间比昨天短。

到家时已临近六点,天空是浓郁的幽蓝色,风中的树和人摇曳,像一簇簇幽灵。

汉东的路灯亮得晚,她站在昏暗台阶上,在屋檐下甩干伞上的雨水。收伞时又遇到困难,半天都弄不好。

周遭环境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她重重跺两下脚,头顶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一抬眼,被门前突兀的黑影吓得惊叫出声,待看清那人的脸,尖叫又生生遏制在口腔。

“岑驰。”她捂住犹在激烈跳动的心脏,把伞放到门口的架子上,“你站在这儿不出声干什么?不进去吗?”

她抬手扒开门锁,指纹贴上感应区,门锁毫无反应。

甘甜疑惑,又去摁密码,往日灵敏的键盘“滴”都不曾“滴”一声。

但电源灯显示电量充沛的绿色。

“门坏了。”

岑驰的声音迟钝地传来,沙沙的,被风磨的粗砺。

甘甜解下肩上的大包,扔到伞边,“跟段迎潇和江序说了吗?”

“说过了,段迎潇在兼职,江序跟朋友去江对面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先处理。”

比起她身上厚实的羊绒大衣,岑驰身上是单薄的冲锋衣,能防风但不抗冻。隔着半臂的距离,甘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快要被冻透的凉气。

甘甜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冻得骨节发白,连带他的声音也是冷硬的。

“那你找个能躲风的地方站一会儿也行啊……”甘甜小声吐槽,“真是笨。”

岑驰听到了,垂眸看她,“刚刚过来,开锁维修的人快到了,我在等他。”

又一阵风吹来,树叶摧枯拉朽地响,甘甜缩缩脖子,眼睁睁看岑驰打了个寒战。

“分你一个口袋。”

她说着,不偏不倚地抓住他的手腕。

岑驰不知道是不是冻傻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抽开手,任由她动作,把自己的手塞进她羊绒大衣的口袋里。

甘甜眼里染上狡黠的笑意,一并把自己的手揣进口袋,攥紧他的手腕不撒手。

过一会儿,她掌心的热度后知后觉地传递到岑驰的手背上。

那片皮肤像是经历过灼烧一样变得难忍和肿胀,岑驰指尖轻颤,艰难地妄图抽回自己的手。

“不用。”他说。

对岑驰来说,这种程度,已经是进步了。

甘甜摁住他的手不让他动,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等很久了吗?怎么还没来。”

“只是站了十分钟,”他的指腹虚虚地贴在羊绒大衣的内胆上,“对方对这边的路况不太熟悉,找错了区域,马上过来。”

话音未落,远处的车灯劈开眼前的黑暗。

“是这里的门坏了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找错地方了。”

锁匠一边打招呼一边道歉,利落地停好车,快步跑过来。

而岑驰早在对方出声的第一时间,就抽回了自己放入甘甜口袋里的手。

电子锁的问题并不复杂,内部的一个零件老化了,导致接触不良,更换即可。师傅身上带了零件,全程耗时不过十分钟。

“指纹要重新录入一下哦,”锁匠临走前交代,“更新了一下系统。”

两人拿起东西一前一后地进门,甘甜伸手去摁暖气的开关,跟岑驰开灯的手撞在一起。

他的这只手不曾被她强硬地揣进口袋,食指擦过她的手背,像一块冷硬的冰。

甘甜触电般地收回手,“好冷。”

岑驰蜷紧了手,“抱歉。”

“你快去喝点热水吧,暖暖。”

甘甜转身关上房门,独自探索电子锁的使用方法。

指腹贴上感应区域,“滴”地一声响。

她回身想喊岑驰来录入指纹,被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吓一跳。

她抱怨:“怎么老是站在那里不出声?挺吓人的。”

岑驰看向她,沉沉出声:“喊你了。”

“嗯?”

“你的注意力都在伞上,没注意到。”

怎么又开始解释刚刚的情况?甘甜侧身让他站到身边,“伞出了点问题。”

岑驰:“不能用了吗?”

“不知道……还可以吧。”甘甜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岑驰对屋里灯的开关不熟悉,开的只是旁边一盏的落地灯。幽幽昏黄下,明明相隔半臂的距离,岑驰的呼吸依然清晰地在她耳边放大、扩散、包围。

她低头检查刚刚的录入是否成功,他同样也凑近电子锁试图看清背后一小块使用方法。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又好像回到那天晚上。

幽幽街灯下,混沌的她和清明的他。

或是假装混沌的她。

和并不清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