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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冲并不蠢,相反,他很聪明,可他偏生没有勇气,以一己之力对抗根深蒂固的规则,无异于蚍蜉撼树。

于是他选择了醉生梦死,大郑又不是现在才这样的,凭什么要他承担?

太平年间多灾多难,皇子公主不知死了多少,秦冲已然麻木了。

后宫中的美人总是无穷无尽的,孩子也如野草,长不起来就死了。

这么想着,他走到了高珞的永康宫,秦昭那孩子多灾多难,却到底活过了五岁。

出生不久,便有人在玉盏中投毒,意图毒死这位勋贵之女所出的皇子。

七宝细心,先尝了一下羊乳是否会烫到婴孩,随即便口吐鲜血,死了。

那毒药太烈,不过几息便置人于死地,高珞目眦欲裂,可皇帝只说,一个奴婢罢了。

相依为命多年,两人之间亦亲亦友,可是在皇帝眼中,她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此后高珞便对皇帝不甚热情,七宝是奴婢,她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有皇子傍身,后半生便有了依靠,不必再费尽心思地讨好。

见皇帝进来,高珞仍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她欠身:“妾参见陛下。”

皇帝扶起她:“永康宫还是这般清雅。”

案上残局胶着,一卷《春秋》翻到了襄公十三年,微风穿堂而过,珍珑棋局便乱了。

不是风动,而是心动,高珞心乱如麻,她与皇帝久不见面,也谈不上情分,更何况,当年之事皇帝并非不知情。

但皇帝并不在意这件事,他也没有多看重高珞。

只是勋贵天然地和皇权绑定,依靠大郑皇帝来实现世袭罔替,换言之,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皇权衰微,武勋也不好受,言官看不惯他们很久了,再者,谁家没点作奸犯科的事?

圣人作《春秋》,乱臣贼子惧,皇帝虽不喜经史,却格外喜爱这一卷《春秋》。

但高珞看《春秋》只是无聊,她总不能把长命女写的闲书堂而皇之地摆在显眼处。

“爱妃陪朕手谈一局,如何?”皇帝坐了下来,“此局当真精妙。”

高珞咬牙:“妾头风复发,恐扰了陛下雅兴。”

小产和频繁生育伤了高珞的根本,她不信任宫中的医丞,便在外面寻了个信得过的民间医者。

大夫说,知道自己身子骨弱的人,更懂得珍惜身体,反观气血旺盛不知保养之人,则容易死于急病。

高珞再问,那明知自己身子不好,还日日劳累的会怎样?

大夫答,死得更快。听闻此言,她沉默良久,兄长何等通透,断不会为了他们可笑的情意轻生。

太平十三年,栾河决堤,满朝公卿皆默然不语,捐粮食,怎么可能?

灾年的粮食堪比白银,是用来换奴婢和土地的,让百姓吃饱了,此前囤积的粮食不就砸手里了吗?

修筑河堤,就是断人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高瑛杀了那么多人的父母,不死才奇怪。

每思及此,高珞的恨意便加重一分,大郑负君,兄长却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