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法术甚至都没有什么虚头巴脑难以琢磨的名字，纸上直白写着“记忆消除术”五个字，下面是一串咒语和法势。
心思剔透如他，幽微的一闪念，便清晰的洞察了某种可能性。
如果师父没有突然问他，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喜欢，他现在可能会延想到她打算用在自己身上，毕竟她万年的记忆太过沉重了，不堪重负。
但他此刻不由自主的，思绪朝着一个更蜿蜒崎岖的路线上行进，路上有荆棘刮的他疼，可那思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人在恐惧时会产生一种自我保护的幻想，瑾珵的心越来越揪紧的时候，他难受的跳出那个思绪，安慰自己，不会的，师父不会那样做，刚才在幻境里，师父也让他别瞎想，她还笑着的。
故作轻松...
瑾珵的思绪先一步对那个笑容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以致于他自我保护的幻想不能完整。
他又找了个理由，是师父想他了，才会问那样的问题，这就是道侣之间的情话。
并不是，她连想他也是羞于言表，艰难吐露的，怎么会一副爽直的样子问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这一可能也被理智完全的否定了。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玉容寂寂，幽怨难舒。
皓腕垂着，像失去依托的柳絮，缓缓地、无力地自光洁的扶手上滑落。
*
瑾珵这几日都没有再用幻境，他想念极了，也怕极了。
万一那法术真的用到他身上，他该如何面对。
思绪错乱纷杂，只得用没日没夜的修炼来逃避，他想更快一些强大起来，再快一些。
今天月昭好像是打定了某个主意，出了房门去。
魔尊议事的宫殿此刻吵吵嚷嚷，月昭一进去便看到永撷在王座上冷眼睥睨，几个魔气缭绕的大魔各执一词，面红耳赤。
其中有一个身披暗鳞、瞳如鬼火的，是月昭在万年前就认识的暗渊领主。月昭打量了一眼，他竟也还活着。
魔域共分五片疆域，其中天魔城作为魔尊座落地，魔力充盈，生存条件最佳。
相比之下，余下的四大领域地处恶劣，或沉沦幽深深渊，或炙烤于无尽烈焰，再者则困锁于永冻寒冰或致命毒瘴之中。
四个领主各自为政，但皆需要尊崇魔尊的意志。
看到月昭进了大殿，他们都不由自主停下，面目不善，先开口的是面上有些惊讶的暗渊领主，“这不是大护法吗，早听说你回来了，还去...修了个仙？哈哈哈哈哈...”
其他的大魔听到这话也一起跟着哈哈大笑。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月昭轻飘飘一句话，惹的众魔不解。
“哈哈哈哈哈不在这在哪？难道在你修仙的仙山上？”暗渊领主继续嘲笑。
“万年前神魔大战时到处都不见你影子，现如今怎么舍得现身了？”月昭神情淡淡，直视着他的幽瞳，好像是真的想问个答案出来。
暗渊领主没再能笑出来，恼羞成怒，“哼！我自有我的布局！”话音未落，周身魔气骤然暴涨，如同深渊裂开般漆黑恐怖。
魔尊打断了他们，“你们退下吧。”说的是这几个大魔。
待他们都眼神不善的退下，月昭直接言明了来这的目的，“永撷，你把凡界的瘟疫解了，我可以给你传输元力。”
魔尊缓缓起身，身影笼罩住下方的月昭，“没有契约，你哪来的元力？”
月昭轻笑，眉眼间却无半分笑意，“分霍都知道我去修了个仙，我自有修炼的法门，用不着吞食那些脏东西。上次在悬崖，你没尝着甜头？”
魔尊想起混沌跌落悬崖之前，确实灌了些元力给他。
彼时，月昭意图倾尽全力施为，尚不知晓她身负的混沌妖力，正是魔尊迫切需求的元力。
只看见他很是受用，月昭就悄然混入些许灵力，暗中传送。
恰是这细微的灵力，使得瑾珵与魔尊交锋时，略施干扰，让魔尊出现瞬息不适，行动为之滞碍。
假如用这个方法，在他体内暗暗“埋雷”，待适当时机，或可对他形成有效的冲击。
然而究竟能否如愿，成效几何，月昭还需要试。
她想让那些元力化为魔尊体内潜伏的蚀骨之毒，饮鸩止渴。
魔尊眼中闪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好，很好！九重天想灭我们，没想到竟然给你一妖魔之躯锻造出这副筋骨，元力比起以前更为简单易得了。随我闭关！”
月昭纹丝不动，“先解了凡界的瘟疫，否则我不会去。”
“混沌，修了几年仙就学他们道貌岸然心系苍生了？即便你不需要结契也要结，这是你向魔域表明忠心的信物。”
月昭没接他的话，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像暗渊领主这种临阵逃将，按你的性子，早就把他的灰都扬了，为何还能让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天魔城？是你力有不逮还是他另有妙用？输送元力一事，我是不急，你也不急吗？”
过去魔尊修炼时，混沌总要护法在侧，其实就是在为他输送元力，每次闭关结束后，他实力皆有飞跃，无坚不摧。
正因如此，昔日四大领主无不对其唯命是从，但时至今天，形势已悄然变化。
以前，至少他们不会在明面上这么张狂。
月昭内心暗忖，如今的永撷与万载前相比，实力似有不及之处。
在魔域这片尊崇强者的土地上，力量决定一切，最强者方能问鼎魔尊之位。
观今日吵嚷的局势，月昭分明感受到暗潮涌动，众魔皆有蓄势待发的意味。
魔尊听闻此话，飞身上前掐住了月昭的脖子，语气森然威胁，“你就不怕，你那徒弟跟着你受罪？”
月昭冷然，“他来投奔你，早就应该知道自己会受罪，既投奔了你，他受罪又与我何干？”
“别忘了，你在镇妖石留下的遗症，还需指着他。”魔尊眯起眼，观察她的表情。
她嗤笑一声，“无非就是痛楚，万年来我也受过来了，只不过我一旦昏迷不醒，你也别想要元力。”
魔尊把她摔到地上，“既然这么厌我，为何还要给我元力，只为了救那些蝼蚁？”
月昭跌倒地上，朝他怒吼，“你因为我散布这些疫病，因果轮回，我怕了。我曾受的苦，都是因为你，若是九重天再一次擒了我，你有力量护着我吗？！”
魔尊背过身去，长袍一甩，瞬息将她带到凡界上空。
施法传信于背着药葫芦的道士。
在一闪而过的凡界画面中，月昭看见了帝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