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僵着身子,勉强保持镇定的虞无忧,差点忘了那天去院子的目的。
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她不仅没弄清齐述的路数,反而感觉他身上又出现了更多谜团。
对于这种超出掌控的事,虞无忧总觉得像眼里有根刺,就这么扎在那里,不痛不痒,但是会碍眼睛。
之前她断定自己没有看错,齐述绝对不是个聪明人。
现在这个结论同样没有改变。
因为他不管失忆与否,那股子不考虑后果的憨劲都一直存在。
只不过如今的憨,更顺眼了些。
这才令虞无忧费解。
齐家不过一小商户,为何会将齐述培养出这种对权贵既贪图,又不惧的性格?
真就把虞家当作普通富商?
凡是沾上‘皇’字的,哪有真正良善与单纯之辈。
就齐述这样的,若非有个冯钧祈在天保佑,在虞家根本不可能活到他作威作福的那日。
唯一挚友和救命之恩的双重加持,偏让虞无忧束缚住了手脚。
她自然是要弄清楚齐述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还有他和钧祈的过往。
从虞无忧默认退亲书无效。顺着齐述将他‘强求成功’盖棺定论的那刻起,所谓的婚约就已经开始有了实际存续关系。
虞无忧深知,假使齐述嘴里不曾说过谎,自己如今的行为,就是对已去好友的冒犯。
齐述可以做,那是齐述对不住他与钧祈往日的情谊。
但她若心知肚明却隔岸观火,甚至故意引火上身,就是对好友的亵渎。
钧祈和善,但她不是。
她不愿意钧祈的心意被如此辜负和践踏。
要是齐述身上查不出问题来,就真只是见异思迁,那她必会使些手段断了他的念头,届时再亲自去钧祈碑前请罪。
想必看在她如今的处境和这副残败身躯的份上,钧祈不至于过分责怪。
但要是齐述存了别的心思,且还做了其他手脚,那她也该为好友扫清污点。
此时虞无忧已然忘记,当初齐述种种行径早就招她厌恶。
真心早已被辜负,她也为好友暗自鸣过不平。
可如今反而眼里容不下半点虚情和谎言,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愿意倾身配合,又何尝不是一种迁就。
清风霁月的坦荡,早与虞无忧无关。
她强压下的念头里,还有隐晦想破坏什么的私欲。
齐述要是知道虞无忧脑子里想法转了这么多圈,恐怕都要惊叹终于找到了虞无忧脸色苍白的原因。
那就是太别扭,心里积太多事,就容易用脑过度。
所以——
虚。
不过这好像也不是她的问题。
这都是小齐故弄玄虚,才害得人家得不到答案的心不能安宁。
虞无忧不该是个纠结的性子,但龟毛的人,是强迫症的概率极高。
……心理洁癖会更高。
看得了纯黑,也看得了纯白。
就是接受不了黑里混着白,真里掺着假。
现在她对齐述的印象,从不足为配到也勉强有让钧祈倾心的闪光点,最后到谎话连篇但又莫名很真诚的骗子。
所以她会想方设法去证明,齐述显露出来的这点白也是假的。
但证明过程,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了。
当然,结果也是。
因为从现在开始,小齐就是清清白白的一纯爱小伙……小郎君。
这年代,郎君日日在外抛头露面,与街坊四邻都相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主自然也是。
有父母管教的时候,名声还是经营地不错的。
而熟知他不是个好东西的,只有费心为他遮掩谋划的父母,还有受害人冯钧祈。
他前头的坏,是坏在心。
目前已经是死无对证。
虞无忧就是派再多人去清泉镇,也查不出原主过去多少事来。
顶多是些偶尔听到的墙角,也不过是印证齐述的骄纵。
没关系,他在虞府只会更骄纵。
遇到虞无忧以后,是见异思迁,还是久别重逢,得他说了才算。
送走虞无忧和气鼓鼓的阿蛮,‘欢喜’的齐述这才搓了搓脸。
连猫都赔上了,也没见洗白值上涨半分。
虞无忧这块硬骨头,可不是光靠演就能糊弄着啃下来。
虽然不见得是个好消息,但是齐述眼底的兴奋让旁观许久的狗蛋心里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宿主要搞事。
任务越难,宿主越喜欢把水搅得更浑。
以前它还会信齐述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狗蛋只相信宿主有表演型人格。
emmm……
或许还有点反正常人审美?
第一眼看到坐在轮椅上,清冷又如同与世隔绝的虞无忧时,齐述硬生生给自己已经编好的不得已里,增加了穿越人设。
当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联想到压在数据库里的那个道具,还有它硬着头皮从课程里翻出来的‘民间基础道术详解’……
它已经有了这个世界齐述会玩得很开心的预感。
比它先感觉到无计可施的,自然得是当事人虞家主。
齐述从死皮赖脸要维系他‘强求’的婚约后,已经不满足于活动范围只限于厨房和后院了。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人有多大胆,就能闯多少祸。
也不能说是闯祸。
因为他只祸害关键人物。
并且不矜持地有点过分了。
当初原主到底还是要脸,没有在虞府大肆宣扬自己虚构的假身份,冯钧祈未婚夫郎。
府中下人和那群小郎君,见他如此跋扈,又经常将救命之恩挂在嘴边。
没敢联想那么远,只觉得齐述是家主好友的亲戚。
知道内情的全是虞无忧心腹,在家主授意下,更是给如今的齐述大开方便之门。
是狐狸迟早藏不住尾巴。
虞无忧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不过后来就变了。
她发现齐述不是狐狸。
因为他漏出来的不是尾巴,全是破绽。
半个月的时间,这回出门了三十余次。
对主院每天基本保持不下两次的拜访。
好消息,学过的东西都有用处。
坏消息,用得不是特别恰当。
手工做得不错,但要是不雕虞无忧坐轮椅的模样,时时提醒她是个废人就更好了。
画画也有巧思,但那所谓的素描,不是他自己和虞无忧相视一笑的场面,看着就不那么惊悚了。
动物缘倒是格外突出,但假若那只猫,还有后头那些鸟儿雀儿,叼走后又出现在齐述院子里的,不是虞无忧惯用的那些小东西,也就有一点小优点了。
毕竟连小动物都宠着的人,怎么会是个坏蛋呢?
诸如此类种种,简直一言难尽。
反正阿蛮是越来越觉得他邪门了。
因为没有一个技能发挥正常。
可惜齐述做的还不止这些。
每日一张依旧丑得惊人,错字连篇不改,内容更是骇俗的书信——
才是让虞无忧真正头疼的。
无他,语言描述过于直白。
……也过于露骨。
齐述脑子里除了‘想你’和‘爱你’,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