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战!”程颂安冲过去,手按在明战的剑上,问道,“穿云箭指示的地方是哪里?”
明战见她来得匆忙,心下感动,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却有超越男女之情的义气,他如实回道:“黑水河。”
程颂安心中一惊,黑水河,就是前世明战战死之地,她急道:“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话么?”
明战点点头:“未曾有一日忘怀。”
不过黑水河,提防乎阿伊。
这些年来,他亲眼见证了乎阿伊从一个小队长,成长为一个大将,果然如程颂安所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程颂安这才松了口气:“柔然人是诱饵,真正黄雀在后的是乎阿伊,是戎狄,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引诱你过黑水河,进入埋伏圈,你此去该如何应对?”
明战握了握手中剑,这些年来,他始终关注乎阿伊的兵力、战术,排练能对抗的阵法,并不怕他。
他反问道:“你认识陆将军多年,他是这么容易就求救的人吗?”
程颂安这才发觉自己是关心则乱,陆轻山这样骄傲的人,向来肆无忌惮,便是为了段珠玉而有所顾忌,也断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出求救信号。
只能说他是故意的,穿云箭放出的地方有异,他在用这种方式吸引他们过去。
“我同你一起去!”程颂安忍不住就要上马,她这些年每日练剑,十分憧憬有那么一天,可以提刀上马,上阵杀敌。
明战阻止了她:“军师岂能轻易冲在敌前?”
看到她眼中的气馁,崔元卿走过去,轻轻偎着她低声道:“并非冲锋陷阵才能杀敌。”
程颂安默了一下,崔元卿倒提醒了她,她从未上沙场,若贸然跟着去,说不定明战还要顾着她,反而不妙,她可以用别的法子相助。
前世乎阿伊最辉煌的战绩就是在黑水河一役中,冒险将所有兵力埋伏在黑水河附近,明战被引诱过了黑水河,受围而死。
今生既知道了乎阿伊的策略,何不将计就计,反歼他的这支兵力呢?
想到此处,程颂安眸中一亮,对明战道:“休戎,将陆轻山的虎符给我,今夜你务必与乎阿伊周旋一番,我定能在明日午时前后带人过去救你。”
明休戎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乎阿伊是戎狄二王子最大的依靠,若是乎阿伊败了,二王子还能成什么事?剩下那几个不成器的王子在夺王位的时候,早就元气大伤,到时再将他们一一打败,边疆五镇立时就能收回。
他豪气顿生:“程姑娘,若成了此事,奏折上我定要记你首功!他日你与众将士一同青史留名。”
说完,勒马掉头,带兵朝陆轻山所指方向而去。
程颂安将虎符放入怀中,此时此刻,跟崔元卿也不客气:“先回府衙找王尚书拿文书,去延绥调兵便师出有名。”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干脆利落地纵马疾驰。
崔元卿仿佛又回到十年多年前,看到那个抱打不平的少女,昂然将薛庭蓉护在身后的模样,她比从前更加让人怦然心动。
他甘愿在她身后,为她摇旗呐喊。
二人快到府衙的时候,另一匹马迎面跑来,险些与他们相撞,待走得近了才发现是王绿筠,她跑的发髻都乱了,见了他们二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程姐姐,小风筝,小风筝,被抓走了!”
程颂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崔元卿声音都变的尖锐:“是谁?朝哪个方向走得?”
王绿筠指了指一条岔路道:“他们来抓人的时候,正巧碰上玄武大哥回来,与他们交了手,追着去了那边,我没他们快……”
程颂安逐渐冷静下来,这些人莫名其妙来府衙抓一个孩子,绝非一般人,他们肯定是把小风筝当作王尚书的亲眷,应该与抓段珠玉的目的一样,为了威胁王叔勉,既如此,那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崔元卿有些失控,胯下的马也随着他的心情烦躁地转了几圈,他沉声对程颂安道:“你去跟王姑娘找王尚书拿文书,去延绥借兵的计划不能变,我去找小风筝。”
程颂安咬了咬唇,崔元卿是文臣,如今是明面上襄王的人,他去延绥,未必能调得动陆轻山的兵,事关边疆几万将士的命,她不能不管,于是咬牙点了点头。
“你放心,女儿,我一定带回来。”崔元卿说了女儿,让她知道,他是真的把小风筝当自己的女儿去救。
……
程颂安顺利拿到王叔勉的亲笔文书,带着陆轻山的虎符,连夜赶往延绥,她记得前世陆轻山手下有个副将,名叫贺云松,是弃文从武的进士,他与陆轻山意气相投,最为英勇善战,后来还被封为征虏大将军。
她到了陆家军的大营,便直奔将军帐找到贺云松,将文书与虎符交予他手,贺云松立即点兵,与她又连夜赶往甘肃镇。
次日午时的黑水河畔。
明家军战旗孤零零插着,河水几乎被染成了红色,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而明战已经渡过了黑水河。
程颂安心中一慌,将爱马头一次抽的四蹄翻飞拼了命地淌过河对岸,比常年征战的将士还要勇猛,贺云松紧随其后,带着众将士朝河对岸冲过去。
黑水河对岸有山,地势复杂,最适合隐藏,是天然的夜间设伏围歼战场,程颂安在过河的一瞬间,心比河水还凉,明战这一世到底还是重合了前世的命运。
但转过山后,猛听得刀剑声大作,明战举着另一把战旗,振臂高呼:“将士们,援兵已到,随我反攻戎狄,活捉乎阿伊。”
程颂安登时掉下眼泪,高声回应:“明将军,诸将士,贺云松将军率兵前来相助,我奉督军王少保之命,与诸位同生共死!”
本来已经到绝境的明家军,绝地逢生,与贺云松所带精兵从两边直攻乎阿伊所在山头,正午时分,隐藏并不如黑夜那么隐蔽,乎阿伊失掉了先机,又不如这方兵多,不多时,兵败如山倒。
……
程颂安浑身被血浸透,她赶了一夜的路,又厮杀多时,早已精疲力尽,唯有靠着对女儿的牵挂,才没有垮掉,回到了府衙。
王绿筠出来迎她,好使她不致从马上摔下来。
“小风筝……”程颂安急切地抓着她的衣袖问道。
王绿筠扶着她,一路走进内院,回到房中,只见到玄武面色痛苦地跪在床前,双手抓着小风筝的手,而床上的小风筝双目紧闭,往日嫩白的小脸乌青一片,显然是中毒之兆。
玄武眼中透着杀气,对程颂安道:“怕是有位老朋友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