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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条的向北之路,两道身影纵马疾驰。

越往北,玄武的马就行的越慢,他漫不经心问道:“你藏了几年什么也不管,这会儿管人家夫妻之事做什么?”

程颂安早就习惯他的态度,也不在意,跟着回道:“说到底,他们的婚事还是因我而起,还是得我去让这两个冤家意识到自己的真心所在,他们不睦不要紧,万一陆轻山摇摆不定,跟瑾王联手呢。”

五年前,陆轻山本听了程颂安的“听调不听宣”,但是程颂安逃出京城时,借的是戎狄人的混乱,那些奸细落入兵部,陆轻山便受命前往西北,与戎狄人打了一仗,全胜归来。借着这场军功,崔元卿和襄王联手,把段珠玉许配给了他。

陆轻山一怒之下,又去了西北四年未归,在京城的段珠玉更是大闹襄王府,之后也频频离家出走,每次都被襄王妃抓回去,他们夫妻二人成婚四年,再没见过一面,甚至反不如婚前和睦。

玄武“嘁”了一声:“五年了,才想起来,不觉得晚么?”

程颂安默了默,这些年,崔元卿不断派人在各地寻找她的下落,近三年来,光是辞官都提了好几次,圣人不准,他便每年告假两个月,踏遍河山亲自来寻,玄武每每探听到他的动作,若有往江南来的,他们便要刻意躲起来一次。

可这次,程颂安不能再藏了,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一年戎狄会大举进犯,明战就是在这次黑水河一役中中伏而死的,她在五年前提醒过他一次,可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不确定明战还会不会记得。

今生跟前世不同的是,福王外家的兵权和异军突起的陆轻山所带陆家军,与明家军的势力呈三足鼎立之势,福王外家是皇后一党,也就是说现在拥护瑾王。若陆轻山也归附瑾王,那局面就有些不妙。

今年年底,圣上会驾崩,程颂安在走前曾提醒过一次崔元卿,但当时他几近昏迷,不知道听清没有。

玄武见她有些沉默,自己的话便多了起来:“你若是早点管,说不定他们的孩子也跟小风筝差不多大了。”

提起小风筝,他淡漠又厌世的脸上居然现出一些温馨的笑意来。

程颂安幽幽道:“其实,我骗你来,不是为了他们两个,而是为了你的雇主。”

玄武倏地坐直身子,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心照不宣都不提及彼此的秘密,但他知道,以程颂安的聪慧,虽不知道他的身世,但一定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程颂安嗤地一笑:“我既知道了,省去你见了明战还要演一出假装不认识的戏码,你不擅长这些,玄武大侠。”

逃离前,玄武规划路线,首选的是往西北去,程颂安就隐约猜了出来,明战当年去西北之前,曾与崔元卿单独说过一次话,大约说的便是让他安排玄武到程颂安身边,且经过的是母亲冯氏,因此包括巡防司王长生在内,几人都对玄武礼待有加。

明战对她的这番情意,程颂安无以为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今生务必保全他的性命,以及他们明家的荣耀。

玄武骑在马上,身心放松,脑袋倚在交叠的双手上,懒懒道:“如此,我的契约算是破了,送你到西北之后,我便是自由之身。”

“你要走,可有些不易。”程颂安挑了挑眉,“小风筝的功夫没学完,焉肯罢休?”

玄武双手放了下来,嘴角悄悄溢出一丝浅笑,但脸上却面无表情:“大小姐,你了不起,又生了个大小姐!”

……

“朱雀女侠,你确定认识路吗?到底还有多久啊?屁股都坐麻了。”

踏雪揉着后腰从马车里探出头,带着不满问道。

朱雀头也不回,冷声道:“不然你来驾?”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从踏雪身旁钻出来,嘟着嘴埋怨:“师父,我的屁股也麻了啊。”

朱雀脸色难看起来,白了踏雪一眼,道:“你粗鄙就算了,连带着她也跟你学的这么粗俗。”

又扯了扯嘴角对那女孩儿嗔道,“小风筝,不许乱学。”

踏雪撇了撇嘴:“你现在愈发假道学了,从前你可不在乎粗俗不粗俗的。”

小风筝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娘和玄武师伯怎么走的这样急?为何不带我一起骑马去?我不爱坐马车。”

踏雪正了正脸色道:“姑娘跟玄武是有要事,咱们慢慢赶就是,越往北,咱们就越要小心说话,小心行事,小风筝,你可不许惹是生非!”

小风筝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带着狡黠的笑:“有师父在,我才不怕,踏雪姐姐,你怎么一到北方也变了?变成了个胆小鬼!”

踏雪戳了戳她鼓鼓的雪腮,本想再教训几句,但看她实在玉雪可爱,也便扑哧笑了一声:“小风筝要是累了,咱们就在前面歇歇脚。”

……

“主子,属下一个人来就是,你何苦每次都跟来?”

“她狡猾的很,你一个人,找不到她。”

路边小小的一个凉棚里,两个神情木然到有些难看的男人半天也只说了两句话。

其中一人虽粗布长衫,但气度矜贵,闲闲一坐,就使人不敢靠近,他对面的那个身负长剑,坐的板板正正,凌厉的双眼望着来往的路人。

小风筝一下马车,就自己蹦跳着进了茶棚,不顾朱雀在后面喊她,全然被那柄长剑吸引,径自来到崔元卿他们面前,歪着头去看。

思危一怔,只觉得这女孩儿眼熟的紧,不由得也跟着她歪头对视。

小风筝嘻嘻一笑:“叔叔,你的剑好威风啊,让我瞧瞧好不好?”

她的声音清脆如珠,一点也不怕生。

思危望了望身旁的主子,崔元卿也似乎有些怔愣。他们戴着人皮面具,一般孩子看了,都会觉得太丑不敢直视,而这小姑娘却嘻嘻哈哈,满不在乎。

朱雀一身男装,从后面跟过来,轻轻揪了小风筝的辫子:“在外面还总想甩了师父是不是?瞧我回去不告诉你娘!”

崔元卿眉心一皱,只觉得此人声音很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小风筝吐了吐舌头:“是你们走得慢罢了,我在看这个叔叔的剑呢,你看,是不是很威风?”

思危见她真的喜欢,不自觉地想给她看看,于是把手缓缓伸向背后,想要将剑拿下来。

哪知朱雀身法极快地将小风筝拉在身后,从腰上抽出软剑,怒目瞪着思危,以为他要动手。

踏雪在后面拴马,听到茶棚的动静,连忙赶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小风筝,到我身边来!”

崔元卿霍地起身,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踏雪见他如此,迅速将小风筝拉在怀中,也暗暗将手指放在袖中的暗箭机括上。

小风筝皱了皱鼻子道:“师父,姐姐,这两位叔叔是好心给我看剑呢,你们做什么?”

崔元卿的目光落在她莹白如玉的小脸上,心中如同有千军万马在经历一场交战,这孩子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找了五年的人,尤其是皱鼻子的神情,跟程颂安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克制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问道:“小风筝,你几岁了?娘亲在哪?”

踏雪浑身一震,拉了小风筝便跑:“快走,咱们不在这里喝茶了,有人伢子。”

小风筝一听,拔腿就跑,且跑的时候不走直线,而是像躲避暗器那般逃命的法子,动作娴熟的很,像是练习了无数遍。

“你还敢跑?”崔元卿身形一动,人已轻飘飘落在她们身前,揭下了人皮面具冷哼一声:“好久不见呐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