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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一直下到隔天早上才停,小腿深的积雪盖住了整个靠山屯。

早上起来,刘铁柱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门推开。痰盂倒到厕所旁的粪坑里,在厚厚的积雪上作了幅黄颜色的泼墨画。

这冷到骨子里的天,一呼气就喷出一团白雾,人刚出屋一会,脸就冻得没了知觉。

远处不知道哪家的淘小子放了声炮仗。是了,小年了。

吃完小年饭,还有七天半,除夕也不远了。

队员们忙活一大年,就盼着过年这几天的好饭好饭菜呢,早上刚起来精神头都足得很,路过的隔老远就开口大声打着招呼。

刘铁柱也笑着闲聊了几句,这才回屋开始忙活。

先把炉子点上,坐上一壶热水,等媳妇儿醒了好洗脸。

大锅也架上了木棒子,添了半锅热水,扔进去俩野鸡蛋,再在上面蒸上昨天剩的粘饽饽,这就是早饭了。

火炕烘烤着,凉气渐渐退去,屋里暖和了起来。夏红梅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感觉,幸福的无与伦比。

玻璃上起了厚厚的一层霜花,伸出指头捂化了一个小圆洞,夏红梅凑过去瞧,看到在院子里铲雪的刘铁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队上起早烧炕的男人可不多,一把指头都数得过来,她夏红梅遇到了这么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她能不美么。

“柱子~”

情不自禁冲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喊了一声。

“诶?”

院子里铲雪的刘铁柱,赶紧应了声,扒拉开耳朵上捂着的夏红梅给他缝的棉耳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吩咐。

“扫出来一条道就行。”

“啊,知道了。”

很明显刘铁柱本来就是这么做的,夏红梅说的是一句废话,但是她仍然得到了耐心的回答。小女人心情很好的起了炕,洗脸梳头去了。

吃了早饭没多久,俩人的小家,来了个意外的客人。

六队小队长王虎揣着个手,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看着平整干净的石板路,王虎眼睛闪了闪。

上次他被刘铁柱威胁后,回家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是哪里露的馅,他都是凌晨抹黑爬潘寡妇墙的,咋就让傻柱子发现了呢?

他那阵才刚得手一次,潘寡妇还要死要活的呢,他也不敢和刘铁柱硬刚。不过现在他不怕了,昨天那女人已经主动解他腰带,肯定是不会和别人一伙去举报他。

王虎推开堂屋门,也不等屋里人招呼,直接快步进了屋。

两口子正在屋里说笑着挑豆子,准备一会烀豆子做酱块子,王虎这不蔫声不蔫语的进来,把俩人吓了一跳。

“铁柱在家呢?”

王虎站在屋门口叉着腿腆着肚子,挤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拿着怪腔调开口。

刘铁柱眉头一皱,知道他是来者不善。

“王队长啊,坐,红梅你先去根苗姐家把搅豆子机借来,剩下这点豆子我挑就行了。”

“啊,行,那你俩唠,我先出去一趟。”

不想让夏红梅跟着担心,刘铁柱把她支了出去。

王虎拿恶心人的眼神盯着往外走的夏红梅,一直看到她出了大门口,视线才收回来,

故意想要惹怒刘铁柱,他是这么打算的,今天只要俩人打一架,以后刘铁柱把他的事儿再抖落出去,他就有说辞了不怕了。

要上风惯了的人,他怎么能一直受人威胁,今天他就是给自己铺后路来了。

刘铁柱确实差一点就动手,但是他忍住了。

“王队长今天来有啥事?”

王虎嗤笑,窝囊废,当面调戏他媳妇儿都不敢生气,脸上的表情更不屑了。

“你铺院子的石头哪来的?吃公占公了知道不?”

“嗯?捡石头铺院子也不行了?”

刘铁柱的脸更冷了,这是摆平了后院,一致对外了?

“别人行,但你……不行。”

王虎居高临下,还拱火似的往前凑了两步。

士可忍孰不可忍,刘铁柱照着他肚子就是一拳,还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嚎出声来。

“你以为潘寡妇和你一条心了,我就对付不了你了?你他妈刚摆平了一个后院,还有一个后院被你蒙在鼓里呢,你说我把它点着了怎么样?”

刘铁柱贴着他的耳朵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几句话。王虎的眼睛猛的睁大,呜呜的想要说话。

“给我闭嘴,听我说。”

刘铁柱又给了他一拳,制住了他的动作。

“你不怕你媳妇闹也没事儿,我可以一直盯着你,让你偷不着腥,你说潘寡妇能给你守几天?我还可以告诉潘寡妇她婆家,让他们把潘寡妇撵走,你说那潘寡妇会不会想住你家的炕?到时候闹起来,你这丑事能瞒得住?”

接二连三的质问把王虎逼出了一身冷汗,无比后悔自己今天这傻b的行为。他是真没想到这傻柱子心机这么深。

千百种对付自己的法子,人家信手拈来,他还哪有反抗的余地?着实是低估了对手。

好在他还有认错的机会。

“呜,那啥,柱子,今天是我想岔了,以后你只要不把我这事说出去,你就是我兄弟,六小队里你随便横行,我罩着你。”

“咱俩当兄弟处着,在靠山屯不说让你横着走,但肯定是没人再敢欺负你了,中不?柱子?”

王虎终于拽开了捂着他嘴的手,识时务的连番下了保证,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刘铁柱,等着他的回答。

这事儿本就和自己没啥关系,他也没必要非和王虎为敌。刘铁柱站起身,扯了扯棉袄下摆,把王虎拉了起来。

“出去给我媳妇儿道个歉,当她面扇自己俩巴掌,以后没啥事儿别登门了。”

“中中,那你忙着,我先走了。”

王虎不敢再炸刺儿,顶着个歪帽子出去了。

他在王根苗家大门口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借东西出来的夏红梅。借口上次刘铁柱打架时,他对夏红梅吼了两句那事,低声下气的道了个歉,还撤了自己俩嘴巴子。

得到夏红梅哭笑不得的原谅后,这才夹着尾巴回家了。

东北人家年年都要做一道菜,且这道菜一吃就是一年。

大酱,这时代就没有哪家能离了这一缸咸香扑鼻的黄豆酱的,没菜吃的时候,就沾上几筷子酱,就能混过一顿饭。

二月份左右开始做酱块子,放干燥处发上三个月,到了天暖和了的时候就能下大酱了。

刘铁柱这会已经把豆子洗好,放到锅里烀上了。等它被煮软和了,怎么也得三四个小时往后了。

夏红梅回来还好笑的把刚才王虎和她道歉的事,说给刘铁柱听,女人细柔清亮的嗓音充斥着这个小屋。

刘铁柱看她眉眼舒展的笑脸,也忍不住带了笑意。

‘铛铛铛……铛铛铛……’

屋里的祥和安逸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锣声打断,隐隐约约还听见吴长征的喊声。

“开会了…….今天下…….五……”

喊话内容听不太清楚,刘铁柱戴上帽子,准备出去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