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感受到李惑情绪上的变化,一旁的刘宁海感觉自己冷汗都滴下来了。
这些贵人怎么就这么爱玩“悄悄的小惊喜”呢!
作为一个优秀的内侍,满宫几千宫人的第一名,刘宁海向来克己奉公兢兢业业,再苦再难不喊累。
别的小宫女小太监总会私下抱怨自己的主子,但刘宁海从来没有,甚至连心里骂骂都很少。
可是今天,他真的忍不住了。
刘宁海一半的脑子在埋怨——话本子看多了吗?不知道不让通禀,有时候没有“惊喜”,只有惊吓吗?话说,他们这些爱这样做的人,是不是故意的?
而另一半脑子则还在急速运转,努力为梅瑾萱的话找补:
“呵……估计是娘娘看了什么新故事,再加上陛下最近忙于朝政,来承乾宫少了,才有此感叹。定是娘娘想陛下了。”
“奴婢不懂这些,但先帝时在陈美人那儿当过差,也听陈美人这样抱怨过。想来,天下女子都是一样。不有那么一句话吗,因爱故生忧……贵妃娘娘也是因为爱陛下,才有这么一点……”
刘宁海用拇指食指掐着空气,比了短短的一段距离:
“一点埋怨。”
不愧是李惑身边最得力的,李惑眉毛的角度变化一点,他都能剖析个一二三四五。
这回,也是精准猜中李惑的内心。
虽然李惑只是重复了“难得有情人”五个字,看似没有过多的意思,可是什么叫“难得”?
作为梅瑾萱的夫君,与梅瑾萱几乎日日相见,幼时朝夕相伴的李惑不是“有情人”吗?
如果是,那怎么会是“难得”。
如果不是……
可以说,这是一个死亡问题,但是刘宁海帮梅瑾萱做出了一份最上乘的答案。
很讲义气了!
如果他服侍的是如先帝一样,只在乎女子的崇拜依赖,只在意自己自尊心的君王的话,现在已经过关了。可惜,他面对的是李惑——
“是这样吗?”
简单地疑问,平和的表情,却让刘宁海如芒在背。平时最能言善辩的刘公公,张着嘴巴空了片刻,才勉强回道:
“当然是这样。”
面对帝王,这么敷衍的答案可不行,刘宁海脑筋急转接着说:
“娘娘照顾陛下多年,娘娘对陛下的心意,这天底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更了解?”
先把人架到高台上,总是没有错的。
“奴婢少时总听贵妃娘娘提起,和陛下在景阳宫初见的场景,奴婢每每看到娘娘回忆当年时的表情,都觉得,那一定是对娘娘极为重要的一刻。”
话说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在现下的场景来说,又不能不说不是好的策略。
有时候,就算是帝王也不是非要什么思维缜密的奇文瑰句,他啊,就想听几句好听的,舒心的话。
哪怕这话没什么逻辑,也没有什么意义。
果然,李惑听完刘宁海说的,眉宇间虽未大动但整个人的气质却默默缓和,具体表现在,他没有再揪着刘宁海不放,非要再问个所以然来。
穿着玄色衣袍,负手而立,巍然挺拔的男人就这么站在雨泽殿的门外,看着里面摇晃的灯火,等着隐隐传出来的一串串欢声笑语。
明明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明明他一挥手就能召来更多的仆从,拥有更多的笑脸和赞美的说辞,但他此刻站在这里却透出一丝落寞。
半晌,他说:“那一天是很重要,但从来不是对于她。”
不等刘宁海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李惑已经转身,外袍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弧度。
他说:“朕想起来还有政事没处理完,回两仪殿吧。”
“是。”
刘宁海小碎步跟上,没跑几步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雨泽殿,又转回看向那个一直向前孑孓而行的背影,皱了皱白净的脸,表情是不加掩饰的不理解。
但也对,他一个太监,能理解什么男女之事呢?
这天李惑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梅瑾萱始终没有发觉。
而就算她知道,估计也不会纠结太多,因为她没工夫去顾及李惑偶尔抽风的小心思——
本来说等楚明怀长到一岁再大婚的楚清怡,即将在下个月初十成亲。
而小楚明怀也会在大婚之前被送进宫里,还没做好教养一个孩子的准备的梅瑾萱,即将赶鸭子上架,开启她的人生新体验。
梅瑾萱急急慌慌地安排宫人,准备房间,因为她平时喜欢鲜嫩活泼的,承乾宫里也没什么有经验的老嬷嬷,全是一群小丫头片子,她还得新招一些人进来专门伺候楚小侯爷。
为了不辜负楚清怡的托付,也为了自己省力安心,梅瑾萱没有让尚宫局直接调配,而是让素雪亲自去北三所请。
此时距离楚清怡成婚还有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