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切的一切,都还只是雾里看花。
对于这与“昭亭”勉强扯上点边儿的敬亭山,我又有多少了解呢?
大致上,我只记得,那位“一生好入名山游”的大唐诗仙李白,是去过那儿的,而且,还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不难想象,这敬亭山甚是高耸、险峻,以至于诗人在登顶之后,只见到“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景象。那一刻,也没有别的可看的,诗人就只能够看山了。后面两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一直为后人所激赏、称许。仔细想来,在那种情况下,诗人孤身一人,面对着一座孤山,说得好听一点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如果说得凡俗一点,就近乎“同病相怜”了!当然,类似的情形,别人也曾经遇到过,不过,诗仙毕竟是诗仙,就是孤独寂寞、形影相吊,也写得如此诗意盎然、不同凡响!
作为寻常百姓,对于诗仙李太白,倒是极为敬仰的了。
最起码,人家整天都那么潇潇洒洒,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以把大把大把的心思,用在游山玩水之上。而普通人呢,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饿着肚皮,谁还有心思四处闲游呢?
如此说来,李白能够四处漂流,也是“得天独厚”的?
据说,他是富商之子,从小就不用为生计发愁。年轻的时候,仗剑去国,就要到外面闯荡一下。这一路畅通无阻的背后,又有何玄机呢?
首先,他才学过人,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到那些头面人物家晋谒一番。如果那样的一个人,刚好也赏识他,那么,食宿问题也就解决了。如果主人家热情好客的话,饯别之时,还会另外赠送一些银两。这样一来,下一段路的盘缠,也就到手了。
如此说来,大唐盛世,倒也不是说说而已。大体上可以想象,不少人家,家境殷实,对于前来“打秋风”的诗仙李太白,还是足够宽容而热情的。而另一方面,有前辈将李白成为谪仙。由此也不难想象,李白的才气和名声,在当时,还是极为响亮的。如此的盛名,至少也能够保证,尽管长路漫漫,他依然能够往下走。
想到这儿,我最为在意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说来惭愧,这几年,对于外界的一切,我的那些了解,主要还是限于道听途说,或是前人的书本。我真正到过的地方,还是较少的。远的且不说,就是那金陵城,我都还没有到过。
那么,这种情况,究竟是怎样造成的呢?
首先,自然就是,受制于自己的生活环境。在这穷乡僻壤惯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也就懒得去想,是不是应该多到外面走走。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确实,在我们这一带地方,像我这样年纪的女孩儿,多半都是这样的。人说“养在深闺人未识”,也就包含着这方面的意思了吧?另一方面,也许就是,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也就不想到外面去了。记得有那么一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到了外面,什么事情都要操心,什么事情都是劳神费劲的。与其是这样,倒不如就待在家里。由此看来,不想到外面去的人,也有着自身的的原因。
如今的这个夜晚,我想了这么多,又是什么原因呢?
仔细说来,似乎又有点不可思议,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总觉得,这世上,既然还真有一座“昭亭山”,而且,这样的一座山上,说不定还真有一个昭亭。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昭亭山、昭亭,也就和我有这某种不解之缘吧?
既然是这样,那么,有朝一日,我能够来到昭亭山下,然后,就爬到山上,去看一下那个与我同名的“昭亭”,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在一些人看来,这样的想法,荒诞不经,或者说,纯属无稽之谈。
然而,对于我来说,未必就是这样了吧?
如果真正有机会到外面去的时候,最想攀爬一下的山,最想目睹一番的亭子,我都提不起精神,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那只能说,到了那种时候,我的那颗心,早就像一潭死水。
心如死灰,总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或许,心如止水,勉强还可以说,这个人沉稳,沉得住气。不过,那样的一些人,多半是某些饱经风霜之人,或是一些得道的高僧大德吧?像我这样的一个俗世之人,是达不到那种境界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这是一个阴雨天的夜晚,长夜漫漫。在不急着休息的情况下,时间,有的是!既然是这样,把一些事情,想得更为周到而周全一些,那也是很正常的吧?说的直白一点,这主要就是为了打发一下时间。
此前,我有一点思路,那就是,人,或许也是会有前世的。
如果真有前生,那么,东晋末年,如果我也在那样的尘世间,我会不会走过朱雀桥,到乌衣巷那一带,走走看看呢?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已经是几百之后唐人诗中的句子了!而东晋末年,未必就是这样吧?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不管美不美,能够置身其中,目睹耳闻一番,总还是不错的吧?更何况,东晋末年的朱雀桥、乌衣巷,未必就是现在这种样子吧?
如此说来,如果时光真能够倒流,我倒是想着,逆流而上,回到东晋末年,再去看一下当年的朱雀桥、乌衣巷。是啊,沿着一座小桥,你就那样静静的走着,望着脚下的潺潺流水,说不定还真是心如止水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朱雀桥的尽头处,乌衣巷也隐隐在望了吧?
飞檐斗拱,古朴的青砖碧瓦,一眼之下,就给人以某种沉稳、厚实之感。或许,多少的沧桑变迁,也留于其上了。只是,一般的人,想象不了那么多。在他们的眼里,房子就是房子,只是某种用于栖身的建筑物。然而,我的脑子,可没那么简单,毕竟,既然这样的建筑物那么古朴,那么,此前也会有人居住过。既然也曾有人居住过,那么,让我到这儿来的这一刻,他们又到哪儿去了呢?
岁月流逝,多少的沧桑变迁……
这高山嘛,一般与流水相对应,于是呢,一些人也就渐渐地习惯于,把它隐喻成男性形象。如果真是这样,这敬亭山也就是某位少年郎的化身了?有朝一日,如果我真的登上了这座山,尽管高山无言,只是,我多半就会想起某个人来!在此情况之下,这个人应该就是……
“呸!不害臊……”赵昭婷低声嘀咕着,那一张粉妆玉琢的脸儿,霎时就红到了耳根。
你多半也会会心一笑:妙龄少女嘛,想起自己的如意郎君,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再过了一阵子,赵昭婷找出针线与绢帛,想以此来打发一下时光。
这,这不是要刺绣吗?
不错,你猜对了。
这刺绣,源远流长,多年以来,一直都盛行于江南地区,是常见的女红之一。在那个年代,我们的女主要凭它消磨一下时光,也不足为奇。
穿针之际,赵昭婷暗自思忖道:那句话说什么“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颇含几分调侃、揶揄的意味。其实呢,这刺绣嘛,应该是源于最初的缝缝补补。就是一般的须眉男子,只要足够细心,过了“穿针引线”这一关,为自己缝补一下衣衫,未必就是什么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吧?
当然,张飞张大将军脾气比较暴躁,穿起针来,自然就会吃力、笨拙一些。如果换作我那位胆大心细的“先祖”赵云赵子龙将军,就轻而易举了吧?同样的能征善战之辈,也会有所不同的。
如今正值阴雨天,整天都是灰蒙蒙、暗沉沉的,上灯的时间,也就稍早了些。这一刻,其实也就是晚饭过后没多久,离什么“夜深人静”,还早得很。因此,来一下针线活,是不会影响休息的。
再说,刚刚过去的这个大白天里,我也午休过了,如今,如果早早“躺尸”,多半也是睡不着的。这,这又何必呢?
至于家境嘛,目前也还可以。也就是说,娘亲不至于要等我弄出几个刺绣成品,然后拿到集市上换钱,以此补贴家用。尽管是这样,这女红,也还是要略知一二的。要不然,以后真要到了急用之时,“亡羊补牢”就来不及了。平时有空的时候,有意识地练习一下,以备不时之需。人说“技多不压身”,其实蛮有道理的……
穿针引线完毕之后,望着桌面上的白绢,赵昭婷一时皱起了眉头。
是啊,该绣点什么呢?刺绣与打补丁,毕竟是有所不同的。打补丁只需要不透风,穿得出门即可。而这刺绣呢,则要求绣点图案什么的,既要美观大方,又要考虑一下生活格调、艺术品味,要不然的话,就只能深藏于闺中,拿不出手的。
再凝眸片刻之后,赵昭婷的脸颊,一时有如关公!
原来,那一瞬间,闪现在她心里的,是这样一个词语:
鸳鸯!
当然,就算是脸颊红于火,那也是无伤大雅的。毕竟,这儿只是她的闺房,没有外人,别人无从知晓。
暗暗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赵昭婷这样宽慰自己:自从有刺绣以来,绣在那些面料上的,多半就是一些花鸟龙凤之类的,寄寓着某种吉祥如意的意思。既然是这样,我想起要绣一下“鸳鸯”,也在情理之中嘛……
拿定主意之后,赵昭婷左手托着白绢,右手轻拈银针,开始行动了。
纤纤素手,闪闪银针,就这样穿行于白绢上下。
突然,“哟”的一声响起!
伴随着这惊叫声,赵昭婷仔细一看,霎时就弄清楚了:由于自己不小心,银针自下而上穿过白绢之际,刺在了左手的第三个指节上。
俗话说“十指连心”,那一声惊叫,确实是事出有因。
放下银针,赵昭婷右手拇指和食指握成环状,卡在那针口的偏下一侧。
疼痛稍有缓解之际,那一滴血水,滴落到那白绢之上。
这一刻,赵昭婷也懒得去管那滴血水了。她只是下意识地持续着右手卡着左手的这个动作。
再过了一阵子,她右手松开左手,紧紧盯着白绢上的那指甲大小的血痕,暗自嘀咕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一下,被刺得够呛了吧?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继续信手翻看一下那本诗集……
“昭婷,还没休息吧?”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即使不抬头,赵昭婷也能够确认,这是娘亲王氏的声音。
而且,她还很清楚,随着这一声响过,娘亲就会走进这房间里来的。
也就是说,这一声其实只是打个招呼,不管赵昭婷应与不应,娘亲都是会走进来的。
以前,赵昭婷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而这一次,赵昭婷“嗯”了一声之后,却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与尴尬……
也曾经想着要把那白绢收起来,只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她又迟疑起来了:进门之际,娘亲只怕已经看到了吧?此刻我若再想着收起来,岂不是“做贼心虚”了。刺绣时不小心被刺破点皮,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似乎就包含着“欲盖弥彰”的意思。既然是这样,索性就让这块白绢,一直留在这桌面上……
赵昭婷的思绪转得再快,又如何快得过娘亲的眼睛?
再说,她所转的那些心思,只是和迟疑、犹豫连在一起的。对于如何隐藏这“罪证”,却是无济于事。
站在桌旁临门的一侧,王氏紧紧盯着那块白绢,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扫了娘亲几眼之后,凝视着那块白绢,赵昭婷霎时羞愧不已,默默地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