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笑意微收,起身看着顾泽,招呼道:“顾大哥来了,快过来坐一坐。”
他说着直接退后两步,把地上垫了蓑衣的位置让给顾泽。
顾泽见状倒也不推辞,直接一掀衣摆坐到上边,他嗅了嗅鼻子,闻到烤番薯的味道,面上关切道:
“你们晚上怎么就吃这个?正好,我那里还煮着肉粥呢,待会儿让人给你们盛一锅来。”
陈旭摇头,“多谢顾大哥的好意了,但我们只不过是被流放的犯人,能吃上番薯都算十分幸运的事。”
本来,他今晚还准备从空间偷渡一些腌制好的肉干,找个借口偷偷夹到麦粉饼里给一家人改善下伙食的。
没想到,那个叫周武的解差又送来了几个番薯,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理,陈旭索性笑着就收下了。
陈旭看着动作微顿的顾泽,只垂眸从袖中掏出一张辟邪符,摊开放到对方手中,满脸歉疚道:
“顾大哥,对不住,我尝试了一下午,只画出这么一张符咒来,可能、我天生就没什么天赋吧。”
顾泽闻言脸皮微抽,如果这要是算天赋不好,那他们这些普通人岂不是都得臊死?
知道陈旭在暗搓搓提醒自己,顾泽小心翼翼收起手中的符纸,正色道:
“如今妖魔横行,我们又都在半道上,来往消息不通,只能等大家到达丹阳县后,通过官府那边的渠道,加急送到京城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印,郑重塞到陈旭手中,道:
“这是我的印章,也是玄衣卫小旗的职位象征,你若不放心,大可贴身保管着。”
陈旭拧着眉,故意推辞道:
“顾大哥,你这不是寒碜我么?我如今不过一介犯人,哪有什么可让人图谋的,你能看得起我,把我举荐到玄衣卫,那可是恩同再造啊。”
“不行,这东西我不能拿。”
说着,他直接把手里的印章又递了回去。
顾泽闻言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于是反手又推回陈旭怀中。
“给你,你就拿着,磨磨唧唧岂是大丈夫所为?”
陈旭一脸“勉强”的模样,“那、那我先替顾大哥保管着了?”
顾泽板着脸道:“早该这样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见天色越发的暗,顾泽起身交代他们一家吃完东西后,就早些回马车上休息,以后玄衣卫们都会在附近歇脚,安全上必定是比其他犯人好上许多。
陈旭领情道谢,看着对方走远后才转身回到位置上。
谁料他才刚坐下,陈父就抱着两个孩子把人往他们边上一扔,扭头狂奔到人群中央,眨眼间就再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陈母气的直拍大腿,“这死老头,居然给我整这一出。”
“呜呜呜,奶,二叔,大宝\/小花好饿啊,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两个孩子说哭就哭,拉着陈母的衣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陈母看着被饿得脸颊凹陷的孙子孙女,罕见的没再开口说话。
两个孩子哭了半天都没人理会,不由偷偷睁开一条缝隙观察身边的动静。
“怎么不继续哭了?”
陈旭啃着手里的番薯,又给小夫郎塞了一个已经剥好皮的,让他赶紧吃掉。
他看着两个孩子慢悠悠道:“饿了就回去找你们爹娘,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们又不是我生的,找我没用。”
五岁大的大宝瞪大眼睛,气鼓鼓道:“可你是我们的亲叔叔啊,你自己吃香喝辣的,亲侄子侄女都饿成这样了,就不能接济一下吗?”
“呦,这话说的顺溜。”
陈旭揶揄道:“不会是你娘教你们的吧?”
大宝语塞,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与陈旭对上,只撅着嘴耍赖道:“反正你是我们亲叔叔,你得管我们。”
“嗤!你亲生爹娘都不管,找我算什么事?真当全天下人都欠你们的啊。”
陈旭忍不住嗤笑出声,一口把手里剩下的番薯啃完,拍了拍手,起身直接一左一右把两个小屁孩夹在胳肢窝下,大步离开。
“啊,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们下来!”
“不不不,我们不走,我们不要走。”
两孩子叫嚷着,扭腰蹬腿非要从陈旭手中挣脱开。
“旭儿!”
陈母看的揪心,忍不住喊了一声,见陈旭回头看她,又一时说不出话。
她沉默了一瞬,最后只垂眸道:
“……天黑了不安全,记得早点回来。”
陈旭闻言眉眼舒展,笑容满面的“嗯”了一声,扭头朝人群中走去。
另一边
陈父和陈远夫妻俩挤在一个树洞内,三人具是低头啃着手里的野菜叶子。
半晌后,陈远阴着张脸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扔到外边,愤恨道:
“该死的小畜生,要不是他把我们害到这种地步,如今咱们还在城里吃香喝辣的,哪里用得着受这种苦。”
他说着,一扭头看向陈父,不甘心道:“爹,咱们就不能直接过去吗?”
“娘都在那边,你去跟她求求情,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她总不至于不管你吧。”
只要那小畜生愿意接纳老头子,以后就能让老头儿偷偷接济他们。
陈远脑中正畅想着,冷不丁被陈父抬手抽了一个大耳瓜子。
“蠢货,咱们当初是怎么对待他的,你难道都忘记了?”
“我若是过去,你信不信当场就能被他撅回来?更何况,你以为我们待在城里就安全啦?”
陈远捂着脸敢怒不敢言,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我们才出来几天,这一波又一波的诡物袭击,压根就没停过。”
“依我看,咱们这一群人别说流放到丰州了,恐怕是还没到丹阳县,人都要被那些诡东西吃个精光。”
“说你蠢,你还不信。”
陈父怒道:“往常不论外边局势多乱,但在皇城脚下,就没听说过有劫匪强盗出没的。”
“可你看看现在,咱们离京还不到百里,就遇到这么多诡物,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意味着什么?”
陈远满脑袋浆糊,只会重复陈父的话。
陈父闻言无语凝噎,都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说明京城内必定也有诡物出没,且朝廷必定是早已自顾不暇。”
“否则,皇城周边的安危,不仅关乎朝廷的颜面,更是我大雍国朝稳定的象征。”
“这般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就派遣十几名玄衣卫收拾烂摊子?”
看着陈远依旧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陈父都恨不能当初把他同陈旭换一换。
无奈,这会儿他只能仰头长叹道:
“若是知道那小子这么有能耐,为父当初也不会拿他当替身了。
如今,悔之晚矣!”
忽然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树洞外响起,“现在才想起来要后悔?不觉得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