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下。”
小白再不是那年那日在被匆匆救下时干瘦的样子，整个人长了许多岁，昂首挺胸，体格结实，剑意凛然。
着一身黑衣，身后是结界缝隙，再远处还有工地里停放的水泥罐车，整个人与水泥搭建起来的血腥祭台格格不入，浑身却无一不展露着入道之人的超脱气质。
倪阳州笑了一下，嘴角倏忽流出一些血，嗓音沙哑：“……好人有好报。”
因果就像一个线头缠乱的结，不知解到了哪里，就遇到了熟悉的往昔。
小白观察四周，先上祭台给快要不行了的九个人止住血，又跳回倪阳州身边，一道符咒压在了倪阳州胸口，青年立马觉得后腰的疼痛有所缓解。
“恩人，”小白知道周围环境诡异，结界裂隙还依旧存在，抓紧时间说道：
“恩人，这万象之隙支撑不了多久，走我先带您回明虹宗！”
倪阳州摇头，他想感谢，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心里喊了一句三哥帮他打个掩护，便赶紧语速极快地问道：“这个能穿越不同世界的东西叫万象之隙？你是怎么过来的？从北境吗？这个要如何开启？还有，你有收到任务吗？”
后台监控数据流如倾斜的瀑布一般浩浩汤汤播撒而出，103收到求助，不得已抽取了一些自己的支流回程，援助控制信息走向，免于反馈至主神数据。
小白接住一连串的问题，努力理清思绪急忙回答：“自明虹宗近乎倾尽全宗之力去北境解决异界交叠，修真界的众多人士纷纷前往助阵，北境内外都有裂隙分出，境内要达到元婴，境外裂隙却是能者便可进入，许多心怀歹意之徒也浑水摸鱼分走进来，他们管这裂隙叫‘坦途’。”
倪阳州回忆起曾经自己被黑白无常两位尊者带进结界内，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扔进了小世界，看来师傅他们也是如此，北境内的情况十分棘手，连结界也不能完全拦住，有了溢出的情况，让不少人钻了空子。
就比如灵魂穿过来易元正。
哎，不对。
小白不知青年内心所想，自顾自加速说道：“自当年恩人救我，后又历经许多事，我道法终于有所精进，后偶然碰到易正元杀人夺宝，被追到北境，便尾随其后，想报往日之仇，可惜他虽然境界不高，却十分善于隐匿身形，上次见他，正看到他钻入万象之隙，我再想进入其中，裂隙却陡然消失了。在外游走多年，我也打听了不少关于万象之隙的消息，在北境之外的，据说若境界不够，进入之后只能以魂魄形态上人身体，若已达元婴，便可如我一般真身入境。
而后在裂隙外等到今日，终于看它再度开启。”
倪阳州解了刚才的疑惑，又抓住了个重点：“你等了多久？”
小白回答：“三十二年。”
倪阳州瞳孔颤抖：“距离我救你，多少年了？”
小白一算，回答道：“已是两甲子之数了。”
倪阳州手揉上胸口，心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从修真世界来往小世界，不仅时间流速不同，先后开启同一个裂隙竟然也能差这么多年，要是自己真能回修真界收拾烂摊子，不知要改天换日至什么年月了！
小白看到恩人发白的脸色，不敢停顿，接着道：“若要开启裂隙通路，传闻中只有到与成仙一步之遥的渡劫期才有可能，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刚才我刀下所斩之人是开启裂隙之人？”
倪阳州摇头，眉头紧皱，指了一下地面上被吹得不剩多少的齑粉，已如尘土一般分不出来区别，不忍再看：“借宝玉之灵力而已。”
小白点头，来不及为法宝可惜，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来此境中，没有任务。只有从北境中进去的人，才会受意志要求。”
倪阳州看向对方，小白一把抱起青年，嘴上不停：“北境的万象之隙形如气泡，传闻中即使死亡也能重回，直到完成意志使命为止，但北境之外的裂隙状如黑洞，在此间死掉，便是真的身死道销。”
“恩人，趁裂隙还在，跟我回去吧。”
倪阳州视线陡然拔高，被抱起后又有些忍不住腰部剧痛，此时他一把抓住小白的手说道：“现在不行。”
倪阳州知道对方冒着多大的风险，此时直接阻拦道：“我还有事，先抓易元正。”说着，手往前一指，指尖的方向依稀还能看到易元正狼狈奔逃的背影，小白听从青年的判断，把对方轻轻放下，运息追出，几秒钟内便把那人影带回。
易元正依旧用着倪方群的脸，一副中年人的表情却显露着无限的惊恐：“放开我！你是谁！放开我——”
小白看着凡人身体的易元正，看着这个曾经在幼时下令让他于寒冬腊月中收雪沏茶的“贵人”，看着这个任凭奴仆们相互欺压寻乐拱他去悬崖采药的“世子”。
这个冷眼旁观，隔岸观火，甚至百无聊赖地添一把火的仇人。
甚至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倪阳州看着挣扎的人，四肢离地乱舞，在月光映照下仿佛扭曲的蛇形，后腰的疼痛让他觉得想要呕吐。
小白单手附上易元正的头顶，敛目答道：
“我是谁？
——万万千千，要你命的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