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日才转晴.
自打那晚贺兰卿陪着姜虞睡了一夜后,翌日起,她当真不再做噩梦了。
姜虞震惊地表示:
或许贺兰卿的杀气太重,阳气旺过头了?
对辟邪真的有点用?
于是乎,姜虞吃吃喝喝养伤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周。
这七天里,贺兰卿来看她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时候姜虞等不住睡着了,贺兰卿就安静地坐在床边。
俯身一遍遍亲吻沉睡中的心上人。
姜虞偶尔还会听见一两句不真切的说话声。
当时还记着呢,但是第二天就想不起来了。
贺兰卿深夜自言自语的是:
“怎么办,我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你爱我...”
“小鱼小鱼小鱼--”
“你说过最喜欢我的。你要嫁给我的...若有一天你失信了,我就杀了你...”
肤色越来越白的男人,姿容昳丽,但是大半夜看着精神却不怎么正常。
白天的贺兰卿,除了给几个勉强称作朋友的狗腿们一些面子,给谁都没好个脸色。
至于对下人,更是打从心底视作可以随便弄死的蝼蚁。
遇上他心情不好了,倒个茶水慢了都要命人把伺候的太监拖出去打个半死。
而一到了夜里,贺兰卿又会变脸似的对着姜虞自言自语。
神情病态又阴郁。
可若是真的叫他同清醒的姜虞相处。
贺兰卿则又变回了笑得灿烂、没脸没皮要亲近的大狼狗。
黏糊、热情、忠诚。
那些阴暗潮湿,如同地底幽暗处生长的苔藓。
只要姜虞不扒深了看,这些阴湿一辈子见不得光,群魔乱舞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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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三月二十七日。
楚钰到了滨州省已经有些许日子了,至今还未有伤亡的消息传来。
“呵,当真是不死之身...命好到叫人嫉妒。”
贺兰卿把玩着手里的小荷包,摸着右下角的小金鱼。
天道到底护着他什么?
既然这么偏心楚钰,怎么不干脆叫他做了皇帝?
上辈子爬得最高位也只是首辅。嗤~
还以为那么大的野心最后是想造反呢。
不过贺兰卿也知道不可能。
至少楚钰那人虽然野心大,倒是真的没想过称帝。
因为残酷的现实是:楚钰根本没有造反的理由和身份。
无论前世今生,贺兰进昇都是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楚家想要光明正大地造反?那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
贺兰卿拿起荷包,亲了亲那条小金鱼,唇边的笑意温柔缠绵。
楚钰前世不是没理由造反么?
这辈子他就把现成的理由送到楚钰面前。
总归是要鱼死网破的,楚钰如今也知道自己有奇怪的力量护着。
逼入绝境下,除了造反,没有其他出路了不是么?
贺兰卿知道楚钰死不了,所以设计把他调去了滨州省。
死不了,不代表不会受伤。
贺兰卿就是要楚钰在那里受尽无穷无尽的刺杀。
再给他时间筹兵,然后...
“准备下进宫,他也该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青峰后背一僵,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是”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青峰不理解,明日就是姜小姐的十九岁生辰了。
为何非要今晚动手?
青峰越想越害怕,可越想,却越有种诡异的兴奋。
他一准是被主子传染了。
青峰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开了眼了。
眼看着主子步步筹划,拉了皇后和太子下马;坑了楚家;最后要搞死皇帝。
杀的可是自己同血脉的亲人。
当然了,这不算什么。
因为主子接下来不仅要杀皇帝,甚至还要继续弄死三皇子。
不知道前世悲剧的青峰,当皇帝只是忌惮晋王手里的虎符。
并且明知道世子喜爱姜小姐,还要为了不让太傅和晋王府联姻,而把姜小姐赐婚给楚家。
——
贺兰卿正站着任由两个伺候的小厮为他换鞋、更衣、系帽、戴朝珠...
“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青峰把准备好的一个瓷瓶递上前。
贺兰卿闻言伸手接过,放在手心抛了两下。
“两个皇帝,一人一颗。”
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后,贺兰卿笑得弯起了眼。
上一次是他的自大导致被人调虎离山。
一个小小的失误,险些害得他的小鱼这辈子又重复了前世的命运。
从一个月前的失误到如今,贺兰卿就跟着了魔一样虐着自己。
他几乎是呕心沥血地算计到了涉及计划的每个人。
连同李福德怕陪葬的心思都算了进去。
他要的是万无一失,全身而退。
李福德上回来告知他,皇帝要暗杀了楚静瑶,便是一种投诚。
贺兰卿接受了投诚,自然也能兑现承诺。
一个时辰后
天色刚刚转黑,星子三三两两挂在穹幕之上。
泰和殿内
浓郁的药味混合着安神香,还有一股将死之人身上发出的难闻的腐烂味道。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贺兰卿踏进的时候只是皱了下眉。
如果这时候姜虞看见,一定会惊讶地看着自己向来洁癖又挑剔的男友。
大约会不禁感慨:
这人到底有几张面孔?
贺兰卿面带愁容和关切地问候了脸色难看,眼神却犀利的皇帝。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自知时日不多的皇帝态度和往常一样,是个宠爱晚辈的好皇叔。
哪怕皇帝已经知道中毒事件或许不是太子做的。
很可能是眼前这个亲侄子设的局!
奈何他的死士至今还未找到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如果贸然针对晋王府,那张虎符便是他们正大光明拿出来用的时机。
当了几十年皇帝的贺兰进昇,绝对不会在自己快要不行的关头上,把这么大的可利用把柄交出去。
所以现在的皇帝不笑也得挤出点笑,还要夸贺兰卿是个孝顺好孩子。
贺兰卿面上感动,转头又同几个来汇报朝政的老臣随意聊了几句。
等打发了几个老臣离去后,寝殿内便只剩下了“衷心耿耿”的御前总管太监李福德;
两个伺候的宫女、一个守门的小太监;
以及皇帝信任的太医院副院使的弟子--周太医。
忽略下人,贺兰卿看着一屋子的自己人,缓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