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想要不管不顾破口大骂的心情死死忍着。
染了淡粉的长甲死死掐进掌心中。
她微笑着从石凳上起身,款步走近贺兰卿。
“外男不得入后宫,本宫命下人退下去也是为了世子着想。”
“本宫劝世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珍妃垂下的眼神和淬了毒般,但是面容维持着得体的淡笑。
她身着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的宫装,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紫莲,绣的栩栩若生。
裙摆上精美而复杂的花纹,在莲步轻移间,显得妩媚至极。
不愧是早早就成为四妃之一的珍妃。无论身形、容貌、家世、心性...皆是上等。
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如果忽略她现在脸上扭曲的笑,还当真是温雅端庄。
“呵~娘娘劝得对。”
贺兰卿嗤笑了一声,又漫不经心道:
“不过谨言慎行这句话,倒是更合适娘娘一些。”
贺兰卿的身量很高,自上而下睥睨了珍妃一眼。
眼神中轻视的意味很明显。
珍妃气得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狰狞地笑了。
因为没有下人在场,她更不会在意不远处立着的青峰。
看着贺兰卿,直言道:
“世子爷来这里究竟是何意?”
珍妃育有一子一女,在楚静瑶没进宫前,除了同是潜邸上来的淑妃外,她是最得宠的。
贺兰敬如今废了一条胳膊,整日在府中叫嚣着要把贺兰卿碎尸万段。
珍妃昨天才甩了儿子一巴掌,要他先忍着。
身为和太子势力最能抗衡的皇子,他决不能在气头上的时候意气用事!
“若是来看本宫好戏的,本宫劝你回去。本宫好的很,就不劳世子关心了。”
贺兰卿闻言,眉一挑,笑道:
“娘娘好不好,本世子不关心。但是---”
珍妃克制着恨意,冷声道:“但是什么?”
在这吃人的皇宫中,想要升,必须得猜中皇上的心思;
想要活,就得猜中其她女人的心思。
想要活得好好的,在升到无人再敢动她的地位之前,决计不能开罪任何一个人。
隐忍蛰伏,是后宫法则第一条。
哪怕对方还有一点可能翻身的机会,都不能先落井下石。
尤其是眼前的晋王世子。
在晋王的虎符没有被皇上收回之前,珍妃不会,也绝对不会再让儿子心急做出傻事了。
贺兰卿又走近了一步。
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满是杀意又不得不忍着的脸。
“但是,本世子关心太子好不好。”
就在珍妃想说“关本宫何事,你该去找皇后”的时候。
贺兰卿继续说:
“因为本世子见不得太子上位。”
珍妃听到这句心里大惊,面上也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神色。
贺兰卿针对她的敬儿,废了敬儿的一条手臂。
表面上看,像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替姜虞报仇。
实际上不是站在太子那边,为了替太子铲除她的皇儿吗?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在试探她?
面对心思玲珑的珍妃,贺兰卿自然猜到了她不信。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
猜来猜去,都是浑水。
既然浑浊,自然是越来越好了。
知情之人都以为他废了贺兰敬的手臂是为了太子,不过是打了姜虞的幌子。
只有贺兰卿知道,从他在战场上死里逃生,有了前世记忆后。
直到今日,此时此刻。
所说所想所布局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姜虞。
为了给前世的鱼儿报仇;为了让今生的鱼儿不再担惊受怕;
为了正大光明地娶她;
也为了让她在秦国横着走都没人敢吭声。
想到姜虞,贺兰卿忽而笑了起来。
看着珍妃也懒得再动脑子,直言今天的目的:
“那个位子,会是你儿子的。”
珍妃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眼前的男人不像在逗她。
“本宫不明白,世子爷莫要在这里口出狂言。”
贺兰卿“嗤~”地一声嘲讽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装得这么辛苦。”
珍妃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依旧不上套。
“本宫没有装,本宫也听不明白世子想说什么。”
贺兰卿最烦和这种心里住了迷宫的女人打交道,比楚静瑶还不如。
倒不是说贺兰卿没城府,而是他在某些方面和楚钰一样。
因为自身的心思太重,城府太深。
他们这样的人,反而更喜欢傻白甜一些的女人。
贺兰卿不想再多废话,干脆丢下了几句话。
不顾珍妃脸色大变的模样,转身便离开了。
“等等!”
珍妃顾不得仪态,快步追了上去。“世子所言当真?”
贺兰卿停步,侧过头。“不然本世子很空?”
乌云笼罩的皇城中心,雨滴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
如同死亡奏响了前奏,敲击在珍妃的心里。
珍妃当然不信这人会这么好心。
也不信这个睚眦必报的阴狠男人,会真的说到做到。
但是珍妃别无他法。
她不止恨贺兰卿毁了儿子,更恨的是斗了一辈子的皇后。
所以与贺兰卿合作把太子拉下来,彻底废了太子。也算让她心里爽快些。
敬儿哪怕登不上那个位置,也是个亲王。
而废太子就是一介平民。
等帝后一死,敬儿要弄死一个平民,简直易如反掌!
“最后一个问题,得到答案我便和你合作!”
珍妃不再自称“本宫”,而是用了“我”。
这意味着她其实已经相信了贺兰卿刚刚说的话。
但是她不理解。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贺兰卿转过身,嘴角带着习惯的傲慢不羁的笑。
但是一双桃花眼中是冷沉沉的厉色。
“娘娘请问。”
珍妃跨上前一步,憔悴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她压着声音问:
“皇后是你的姨母,太子与你也算情同手足。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贺兰卿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单纯的笑意来。
琉璃瓦上的雨点越落越大,越来越急。
珍妃看着忽然发笑的贺兰卿,眼神莫名一惊。
战场归来后的晋王世子,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凌厉和阴狠,就连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都浇不灭。
只听他低笑着回答珍妃的问题:
“本世子与皇后、太子皆没有仇怨。但是可惜,他挡了我的路。”
皇上在给太子铺路,而他想要扶持登位的另有其人。
既然挡路了,自然就要除去了。
和他情同手足又如何?
贺兰卿没有觉得自己的三观哪里不对。
珍妃看着贺兰卿消失在雨幕中,急促的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面庞。
一声发抖的轻颤音,跟着消散在春雷滚滚中。
“贺兰氏族...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