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贺兰卿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时,晋王气得怒目直瞪。
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腕在半空就被截住,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贺兰卿看了晋王一眼,神色懒散地笑道:
“看在你是我老子的份上,让你打一次过过瘾得了。”
“ 我可是哪句话说错了?”
“是不爱的女人这句,还是讨厌的孩子这句?”
贺兰卿心里嗤笑:还不如两个月前不救了。
就这样做事瞻前顾后,心软到谁都护不住的男人,果然不适合当帝王。
“听闻母亲爱你痴狂,在她怀着我的时候,你依旧无动于衷?”
“从未关心过怀孕的妻子,整日只知道吟诗作对,抚琴练剑。”
“既然如此,当初赐婚时为何不抗旨呢?”
以他当年的受宠程度,不过是求先帝收回赐婚,有何为难?
贺兰卿毫不在意晋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血淋淋地撕开亲生父亲的伤疤:
“哦我忘了,父王爱的女人不爱你,所以就干脆折磨另一个爱你的女人?”
“因为你们两个都是爱而不得?”
在女人为他诞下一子后,她发现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爱她。
永远无视她,对她冷暴力。
最后彻底发了疯,想要与丈夫同归于尽。
皇家对外宣称是安平县主因为生育时难产,外加气血双亏才红颜薄命。
晋王后来将刚满三岁的独子送进宫中,由太后亲自照料。
世人皆传晋王深爱其妻,一直未娶。
实则真正的原因,是贺兰卿在五岁那年,无意间听到太后和晋王的争吵时才知道的:
原来生母是服毒自杀的。
她不仅想自杀,还想把丈夫和孩子一起毒杀了。
只是计划没有成功而已。
“你,你--”
听到贺兰卿将遮羞布扯下,准确得戳中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思时,晋王气得血压都升上去了。
贺兰卿松开了父亲的手腕,原本笑着的神情忽而变得冷漠。
“有时候我真的很恶心这一身血脉。”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心里有病吗?
他当然是知晓的。
且知道自己病得不轻。
贺兰家族中看着最正常的晋王,表面上温文尔雅,满腹才华,是个清贵君子。
实际在某些问题上的偏执和阴暗,与帝王不遑多让。
作为晋王的独子,贺兰卿不幸遗传了他的阴郁、傲慢、冷漠。
而他的生母安平县主,倾城之色的外表下是疯狂的以爱为食。
用姜虞的话来形容就是女病娇一个。
所以贺兰卿完美地这个结合了父母外表和能力上的优点。
但也没有避开性情上的缺陷。
幸运的是,贺兰卿出身泼天富贵之家。
且外表出众,智力和武力都碾压同龄人。
不幸的是,除了太后溺爱他。贺兰卿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和关心。
也不知道谦卑,更不知道为他人着想。
他没有得到过母爱,父亲也没有尽过养和育的责任。
因为晋王总在贺兰卿身上看见那个他厌恶又愧疚的、死去的妻子的身影。
于是在贺兰卿三岁时就将他往宫里送。
反正是眼不见心不烦。
在宫里长大的贺兰卿,就算有太后的溺爱和皇帝的捧杀。
依旧会被欺负,会被阴阳怪气,还会被人栽赃陷害。
他就像一头父母都不要的狼崽,一个人裹着坚硬的外壳长大。
如果不是姜虞的出现,贺兰卿觉得自己会走上晋王的老路。
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传宗接代,生几个孩子世袭罔替晋王府。
可是他遇见了姜虞。
她不怕他,也不觉得他坏。
被惹毛了会骂他,而不是和其他贵女一样。不是哭就是忍着,等到背后了再恶狠狠咒骂他。
她会把零嘴分享给他。
但当贺兰卿看见别人也有时,会把她给的那份丢掉。
姜虞偶尔还会贿赂他,求他帮忙。
笑得又甜又谄媚。
才被太后教育男女大防意识的贺兰卿,不知道心脏为什么总爱坏。
不然怎么一见姜虞朝他走过来时,一颗心就跳得不受控制。
而在她对别人笑,对别人好的时候。
他阴恻恻地希望那人最好马上死了。
整整十五年,阴暗潮湿的一颗心习惯被暖阳照着。
他只想牢牢抓住这束光,无论什么方法。
---
“长明!”
看着儿子冷笑着转身离开,晋王立即上前一步,大声叫住了他。
贺兰卿停步,并没有回头。
身后是他亲生父亲咬牙切齿的怒声:
“就算你皇叔....我和你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收手吧。”
贺兰卿闻言,“呵”得一声笑了出来。
“收手?如何收?”
“我说他要杀了你,你宁肯信虚伪的兄弟情,也不信同一条船上的儿子。”
“平日连鸡都不敢杀的小姑娘,亲手杀了两个刺客。惊惧到魂魄散乱,至今还未醒来。”
“你要我收手?”
贺兰卿眼底对生父的杀意一闪而过,消散地很快。
没有爱,自然也没有恨。
救了他一条命,就当报了生恩。从此两不相欠。
只要晋王不在他背后捅刀子,贺兰卿自然不会丧心病狂到要弑父。
拉开大门之前,他脸上带起一惯讥讽的笑意。
侧头对晋王说了句:
“谁要坐那个位置?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