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太傅府后院,一辆乌木制成的漆黑马车停驻不前。
在婚约取消前,为了避嫌,姜虞阻止了贺兰卿送他下车。
见不得人的“第三者”当久了,贺兰卿十分自觉。
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名声。
反正皇城里认识他们的,谁不知道他喜爱姜虞很多年了。
贺兰卿看着姜虞耳朵红红地仓皇逃离的模样,低声笑了起来。
他一手扶着窗沿,身姿斜靠着,懒洋洋地目送姜虞进门。
冬日里的阳光将他的五官轮廓分割出块块起伏的阴影。
纤长浓黑的眼睫眨动几许,无人知道此刻笑得俊美的郎君在想什么。
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正垂下眼时,前方提着裙摆的女子却忽然转过身。
只见她越过门槛,飞快跑向马车。
四下无人的街巷里,姜虞捉过贺兰卿搭在一旁的手往下一拉,接着俯身向前。
姜虞亲吻了贺兰卿的手背。
日光大盛,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关节还带着粉。
温软的唇瓣印上,很快就离开了。
姜虞抬头对贺兰卿笑得明媚,阳光似为她的脸上镀了一层金粉般耀眼。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脸颊软乎的肉因为她笑起来而显得粉润可爱。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下个月给你。”
“眼下不太平,贺兰卿你要注意安全呀。”
“....不要乱杀无辜,不要不睡觉跑来看我,还要按时吃饭。”
说完,姜虞看着神情呆滞的贺兰卿,抿着嘴角笑,火速逃离现场。
她知道他最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就是故意的。
直到女人翩跹的裙摆消失在门后,贺兰卿才握了握手掌。
收紧、又松开。
他盯着手背默默出神。
片刻后贺兰卿抬起手,低头亲上了刚才姜虞吻过的位置。
贺兰卿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再次勃发,不禁吐出一句脏话:
“艹,姜小鱼你就是故意的!”
即便再亲密不过了,他竟然还会因为姜虞第一次亲吻他的手背,而心跳加速到忘了呼吸,耳根更是红透了。
男人如墨般的瞳仁里尽是被奖赏的愉悦。
惯常侵略性的目光,此时竟化作丝丝缕缕的蜂糖。粘稠、甜蜜。
贺兰卿用手背贴上大冬天热意还散不去的脸颊。
口干舌燥的他放下了窗,漫不经心地往后一靠。
呢喃了一句:“真他娘扯,她到底哪里学来的招...”
独自平复许久跌宕的心绪后,贺兰卿这才命青峰转道回皇宫。
全程观摩了姜小姐是怎么撩得他主子面红耳赤,一个人在马车里傻乐许久的青峰:
“....”
您终于想起宫中还在等您处理事务的同僚了?
要不说姜小姐打小厉害呢。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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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贺兰卿换了一身玄衣,难得用了银冠束发。
步伐依旧很快,压根不看任何给他请安的宫人。
他永远学不会楚钰那套,时刻端着对下人都会微笑的脸。
贺兰卿打骨子里就带着股傲慢的骄矜,还有对生命的漠然。
除了姜虞外,仅剩的温柔只给了对他好的皇祖母。
此时贺兰卿疾走的步伐沉稳,手中把玩着一块对他来说极为廉价的玉佩。
他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玉佩的每一寸,像是对待无价之宝般珍爱。
看见贺兰卿的大臣不禁纳闷:
不过出去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世子竟然难得面目温和?
可当贺兰卿抬眼看向泰和殿时,神情很快又转为了寻常时候的漫不经心。
甚至无声地勾起了嘴角笑。
贺兰卿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礼物送到姜虞的手上,想以此换取她再亲吻他的另一只手。
只要想到弑杀的是他的君王,是他带着血缘关系的亲叔叔。
贺兰卿便忍不住兴奋到右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面无表情的握住右手臂,而后压下眼睫。
脸上换上了沉重悲伤的表情,低头朝着泰和殿走去。
皇叔早就醒了几天了,一直在防备自己。
那又如何?
没有证据,只有猜忌。
不过是个知道时日无多,开始为继承人铺路,不免慌了阵脚的冷血帝王。
——
如果一个人能够被人猜到内心隐藏了什么东西,这个人并不算是真正的城府深。
更深的城府是:
你知道他有一些计划,你也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东西。
但你算出来的全都是错的。
对方连你的猜测都已经设了局,他真正的想法你连边都没摸到,这才算是真正的权谋家。
楚钰是这样的人,但他贺兰卿更甚。
令他嫉妒又不齿的是,楚钰有天道护着,而他只有自己。
不。
他心里又立刻反驳:
我有姜虞,她就是令我无坚不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