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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呆在这里……马上回来……”

一只大手抚摸上额头,含糊不清的声音让殷弃忧越发浑浑噩噩。

梦中一片灰雾,能让殷弃忧记住的却只有那银色头发。

是谁。

殷弃忧来不及多想,很快陷落了更深层的噩梦之中。

“我要成为歌唱家,然后有很多很多粉丝!”

“我吗?哎呀那肯定是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啦!”

“本大小姐的梦想?继承爵位算不算,家里那老头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梦想啊,等我把这本天文学看完再回答你……”

数不清的碎片在殷弃忧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他们逝去的刹那。

救救他们。

殷弃忧在无声呐喊,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一滴又一滴泪。

四双手停留在殷弃忧的肩膀,脑袋上,就那么轻轻抚摸着她,把围巾给她带上。

那么轻,却勒得殷弃忧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只涂着美甲的手狠狠扯开了围巾,拧过殷弃忧的脸。

是桑素。

她的头上满是鲜血,几乎要看不清她的表情。

“醒醒吧,你谁都救不了!”她咒骂着。

于是殷弃忧面前又出现了桑素临死前的情况,就像幻灯片一样。

然后桑素也消失了,徒留殷弃忧在这漆黑的空间里。

她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巨大的无力感拉扯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台生锈的机器,早该报废了。

她救不了任何人,也没有人需要她。

就这样睡下去,便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于是殷弃忧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随着重力下坠。

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白色光团围绕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欧阳茜的声音:“殷弃忧,振作起来啊!”

孟乐籽:“别睡啦,别睡啦,真是比我还能睡,起床!”

贝尔:“哎呀,看你这么可怜的样子,本小姐就大发慈悲的安慰安慰你吧。”

易舟沉:“人总要向前看的,殷弃忧,逃避可不是个好选择。”

桑素:“小可怜见的,我说的可都是气话,哪里会怪你,你要是过意不去,回头给我带束玫瑰花来吧。”

殷弃忧被他们吵的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白色光团,慢慢都围了过来,覆盖住殷弃忧的全身。

唯独在她心脏的地方永远空着一片黑色。

任何想要靠近的白光都被灼伤,无法进入。

殷弃忧就在这一沉一浮的波浪里晃啊晃。

好安静,好孤独。

没有人救他们,亦如现在,没有人救我。

“求求你,醒过来吧……”

是谁?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好耳熟的声音。

“我需要你,请你为了我,活下来吧……”

是季瓷。

殷弃忧想着,便被冰凉的手拉出了水面,一直向上浮去。

他几乎用了全力来拉,可殷弃忧知道,只要自己稍微一动,便能轻松的挣脱开他的手,重新落下去。

可自己舍得吗。

季瓷好像哭了。

殷弃忧听见了他的哭泣声,跟他这个人一样,连哭都是压抑的,声若蚊蚁,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去。

水面上是耀眼的阳光,那么温暖。

殷弃忧能看见瘫倒在屏障那头的季瓷,他单手撑着屏障,黑发无力的垂落在地,另外一只手拉着自己。

但殷弃忧无法辨认出他的表情。

像有一团白雾遮住了他的脸。

白雾。殷弃忧一愣,下意识地泄了手上力气。

“殷弃忧,你不要逼我!”

怒斥间,那只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给拧断。

殷弃忧:“……”

她的心情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季瓷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过痛苦,一方面是感叹他居然也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对不起,我不该吼你,你别生我气……”

然后殷弃忧听见季瓷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殷弃忧:“。”

豁,自己好大能耐,居然又把季瓷弄哭了。

“等我回去就把铁熊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做烛台,你不要生我气……”

他卑微地说着,幻视像极了犯了错事蹲在家门口垂着耳朵的大型犬。

殷弃忧看着他,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季瓷,我没生你气。”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了,季瓷那边没了声音。

殷弃忧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很纠结的人。

她一方面知道自己不该沉溺于过去,一方面又十分固执地折磨自己。

但现在,她好像又有了新的目标。

放下一些事很难,但她,会往前看的。

“这次握住我的手,你就永远甩不开了。”殷弃忧看着那道身影,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就像那四个一直留在她身上的人,殷弃忧无法甩开他们。

而现在是季瓷自己凑上来的,她会像他们一样缠着季瓷,直到死亡。

殷弃忧知道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病人。

“好。”她听见季瓷的声音。

“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季瓷的声音渐行渐远,她感觉到自己在上浮。

他脸上的白雾娟成团朝自己飞来,准确无误填补上心脏处的空隙。

可殷弃忧只注意到季瓷的表情,是那么庄重。

就像现在让他去死都甘之如饴。

“!”

殷弃忧意识回到大脑,猛地一睁眼,呼吸间冷不丁张嘴灌了一大口治疗液。

想到要是呛出去肯定十分狼狈,殷弃忧猛吞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又吞了一口,给干饱了。

守在治疗舱外的谢霜:“……”

好好好,免费畅饮是吧!

殷弃忧这才开始观察自己的状况,想到刚才光怪陆离的梦,她微微侧头,看见趴在治疗舱旁边的季瓷,不免一愣。

“滴!”

谢霜刷卡取消了治疗进程,机器开始抽水,季瓷也在水流声中缓缓醒来。

他双眼迷糊了几秒,立马清醒,抬头与玻璃里的殷弃忧对上视线。

殷弃忧不知应该作何反应,便对他微微一笑。

然后季瓷脸红了。

脸红了!?

殷弃忧脑门上冒出大大的黑色感叹号。

“得了你们两个,刚醒就眉来眼去的,真戳我这个老阿姨的心。”谢霜抬手把玻璃门抽开,示意殷弃忧自己爬出来。

谢霜还嘀咕呢:“早知道季瓷这么有用,当初就不该把你雪藏,这效率可快多了。”

她是在殷弃忧昏迷半年后才调过来负责殷弃忧的病的,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殷弃忧没救了,颇有一种让谢霜自己看着办的想法。

没想到殷弃忧这一昏迷就昏迷了这么久,好在还算争气,没真一直当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