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没有实施完整的防御,他们的运输线就暴露在非常浅的纵深地带,即使在如此靠近前沿的渡口,警戒也十分的马虎,但是这并不违反军事常识,通常掌握主动权的进攻者在这类事情上总是可以而稍微草率些,因为他们总是在快速延伸战线,无法随时分出兵力来对新的兵站建立必要防御。而对手的反应笨拙的耳目不灵光,也确实让分兵防御变得没太大意义。
敌人正在利用少数的公路和河流上的浮桥,拓展他们的进攻正面,他们的补给已经捉襟见肘。赶大车的士兵拼命挥动马鞭,抽打牲口,赤膊的士兵们在长官呼号下,推动炮车,费力通过崎岖的路段。日军已经夺取了一座港口,但是还没有掌握铁路,没有汽车,没有汽油,空中运输更是奢谈,他们靠本地征收的粮食喂养他们的马,这是日军目前主力主要的运输工具。就是凭借这样弱不禁风的后勤,饭田支撑起了他的两个师团,不断连续进攻,还无往不胜。
日军在仰光投入了进攻,在良礼彬形成了防御。他们停下来南下的国军形成对峙,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缺乏两线进攻的物资。
褚艾云在头脑里整理着大致的脉络,历史记录总是写一些提纲挈领的观点,其实缺乏实质内涵。但是他现在非常确信自己看到了这场战役的本质。盟军在缅甸的战役进度,更多的是服从于日军后勤运输的日程表,他们一旦缓过气来,就会在中英军队之间寻找到新的突破口,发动心的进攻。
他悄悄下了树,快步穿过草丛回到侦察车。原定袭击渡口的作战只能取消,他们得绕着点儿走。不过,回程的时候可以考虑打一下这个渡口。
他打开电台与后面连长通话。
“连长,渡口有一支敌人辎重部队和炮兵正在过河,敌人很多,装备了机枪和掷弹筒,我建议绕过去。”
“从东面村落地带?”
“是的,车长戴上刚才缴获的那些日本人战斗帽,再插上日本旗,本地人目不识丁,不会认出来的。就算认出了,也没有有效的通讯手段。”
“只能如此。但是我不会戴那个玩意儿,也不会插日本旗。”
4辆战车放弃沿河南下计划,从更东面的村落地区前进,目的在于探测日本人在占领区的防御到底有多松垮。褚艾云将他带来的日本小旗子插到了车子外面,然后展开行动。在他们南面40公里,就是上一次他和杜聿明被围困的地带,本次侦察行动当然不会深入那么远,不过这一带土人的民风他是很清楚的,这是他带来这面旗子的原因。
221战车很适应在水网地带行动,他们向东行驶,找到稍微平坦的土路继而转向南方。蒋纬国几乎被自己的巨大进展吓到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进入到敌人战线后方10公里,并且还在继续前进,一路上倒是偶尔看到被丢弃的英军装备,但是却没有遭遇任何一名日军。他通过电台提醒副连长路过路边路牌时记得拍照,以便晚上回去证明给史迪威看。
车队快速地穿过村庄,决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生怕漏出破绽。但是每每那些在田间劳作的人们,看到他们经过,就会停下工作,用手拍打嘴巴,发出激动的颤音,以示欢呼。
每当他们在狭窄或者转弯处减速,就会有四面的百姓试图围拢过来,他们念念有词地抚摸装甲车表面,好像想沾沾救世主的福气。来不及赶到跟前的人们,则举着鲜花和儿童,欢笑着在后方起起舞,如同欢呼天神下凡。除了副连长,侦察排里所有人都对本地民情都不甚了解,看到这样的情景,难免感触良多。
他们路过村外被焚毁的寺庙,可以看到里面供着的关公被人推倒在地。这样的情景,足够让每一个人感觉到背脊发凉。他们深知,一旦暴露,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仇恨的汪洋大海?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一座废弃的英军油库,这座带有水井的营房,在褚艾云的地图上有标注,原本是沿边境防守的英缅第1军的一座保障仓库,也是预定的转折点,到了这个位置,就不能继续向前了。因为第55师团在从泰国越过边境后,在前方公路附近,建立了一系列兵站设施,且留有一定的守备兵力。继续前进撞上正规日军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他们将侦察车停到英军油库建筑阴影内,派一名哨兵到楼顶放哨,其余人进入营地打水。缅甸2月份的日头实在毒辣,晒的车辆上的钢板滚烫。他们必须停一停,给机器停转降降温,同时补充一下水箱。
油料仓库已经被日本人搬运一空,墙上各种涂鸦似乎来自于独立军。操场旗杆上挂着一面皱巴巴的德钦党旗帜,想来独立军的乌合之众们升上这面旗帜后忘了收下来。
士兵们忙着从井里打水的时候,褚艾云与蒋纬国继续查看地图,实际上渗透了这么远,并没有发现日军的重要据点,但是这同样具有很高的情报价值,至少指挥部可以据此了解敌人在这一带防御空袭,同时了解饭田的指挥特点,他绝对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将领,看上去很善于欺敌。这也是褚艾云建议这条绝对安全的道路之初,就想要达到的目的。
“连副,我看回程时,可以打一下日军运输队,他们就算想追,但是骑兵追不上我们。”
蒋纬国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说道。
“嗯,傍晚气温下降,我们的车辆可以跑的更快些。”
“最好能确认过河的部队番号。”
“我没意见,可以在渡口附近……”
“连长,西面来了一大群战马。”楼顶哨兵大喊了一嗓子。
“日军骑兵?”
“只有马,没看到人。”
两人赶紧跑到楼上,用望远镜向那边看。果然一大群马匹正从西面田埂上走过来,距离这里大约1公里,从马匹高度看,不是本地马,是日军军马。
“连长,附近一定有一个军马场或者兽医院。说明我们已经进入到了敌人后方了。”
褚艾云假装不确定说道,其实他很确定知道前面有什么。
“可惜兵力不足,不然该突击打一下。”
可以看到在马群后面,有大约10名骑马的士兵。
“会不会过来?”
“应该不会吧?”褚艾云吃不准道。这次他是真的吃不准而来。
两人来到楼下,蒋纬国建议将地图再抄一份,由他们两人分别携带,一旦发生状况,至少有更多的机会把情报带回去,褚艾云心想,一旦有情况,我还不得救你?
日军军马就从仓库旁边通过,似乎会安静地离开。但是随行的一只军犬不停地朝这边狂吠,似乎看到了屋顶上有躲藏的人。
日军骑兵决定过来查看一下,他们懒洋洋地骑着马向这边过来,那条狼狗一溜烟窜到了前面。
为首的日军到了营房跟前,大声喊叫一个叫做莱娜的,女性化的名字,很可能是在叫那只狗。
但是那只嚣张的狼狗却没有回应。日军决定放马靠近查看一下。其中一名骑兵迅速绕到前面广场,发现和几天前路过时没有差别,于是跳下马进营房查看,他的步枪依旧斜背在身后,完全没有任何的警觉。其余骑兵则下意识地向一侧阴影里躲避,希望避避日头,一旦把那只笨狗找到,就立即回去。
骑兵们发现旁边停着几辆装甲车,用树枝遮盖着。一名士兵不以为然地放马过去查看,隐约看到树枝下用纸遮盖着什么,他手贱去截开这张纸,看到下面的青天白日标记。
与此同时,进入营房的上等兵,跟踪着一路血迹跑上前面的阶梯,他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后,看到了一撮狗毛,刚想从背后取下步枪已经晚了。周有福从门后面闪出来,用一柄40公分长的刺刀,猛地刺进他的后心,这种不专业的手法,使得上等兵临死前大喊了一嗓子。
“なんだ?”外面军曹发现不对劲,赶紧摸手枪。
蒋纬国举着手枪第一个从窗口跳出来,对着乱作一团的敌人连续开枪。从战车里钻出的另一名士兵使用斯登*对敌人一通扫射,转眼打倒大部分日军,但是仍然有一名骑兵反应极快,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回就跑。
褚艾云蹲在窗口专门负责断后,他对着逃跑的日军连开几枪,打中了一枪,看到了后背窜血,但是没有落马,再想打,那把该死的毛瑟又卡壳了。转眼骑兵已经逃到了受惊的马群里,已经分辨不清了。
战斗结束,褚艾云与蒋纬国立即查看了日军死尸,发现是新上岸的33师团人员,看来该师团已经整上岸,连非战斗人员都到齐了。他们上车后,按计划往回跑,如果料敌从宽,大概30分钟后会有一支骑兵赶来这里,届时他们应该跑远了。
他们启动战车向着南方疾驰。这些车辆会在道路上留下非常明显的车轮印记,日本追兵不会不加以利用,所以唯一的优势是速度。
一个小时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日军追赶上来,事情似乎从好的一面发展了。但是迎面看到前方扬起烟尘,首车的蒋纬国用望远镜观察,是一队日军挎斗摩托,因为是纵队,暂时看不清有多少。只看到为首的那辆挎子上驾着轻机枪。看上去日军并没有停下迎战的意思,甚至车队偏向一边,有意让出道路,看来并不是追兵,不过想要从日军眼前蒙混过去,显然也是不可能的。狭路相逢,只有勇者胜了。
农田里的本地农民们欢呼雀跃跑过来,能有幸看到两股大恩人同时出现在道路上,着实不易。
221型战车以一字纵队减速接近目标,突然间展开队形,攻击前,褚艾云转向后方,看到后面一样尘土滚滚,一支骑兵正追杀过来。
他调转机枪,准备单车阻住后面骑兵。某种程度上,骑兵的骑枪和马刀对这辆车不构成威胁,除非他们能靠近到把*投掷到车体上的距离。
“倒车,准备拦住后面。”
“来吧龟孙,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周有福扳动方向盘,在原地完成了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