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叶国安接到电话,带着衣服和现金来医院找到了这几天早出晚归不着家的大儿子。
看见床上睡着的男孩,灰头土脸,衣服脏的不成样子,坐在一旁的叶瑾秋身上也好不到哪去,还有他那几个兄弟都在,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叶瑾秋,到底怎么回事?又打架去了?”
叶瑾秋站起来,神情十分疲惫:“爸,你来了,衣服先给我。”
叶国安没松下提袋子的手,看着他继续问道:“你这几天到底在干嘛?高考才刚结束,你还有那么忙嘛?”
“我先给他把衣服换了,等会儿跟您说。”叶瑾秋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冲他开口。
他打算给宋子瑜脱衣服的时候,梁护士也拿来了湿纸巾给宋子瑜擦脸。
叶瑾秋解蓝白条纹衬衫第一颗扣子时,想起去年生日那个下午宋子瑜被解开扣子的反应,他的手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
梁护士看了他一眼,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叶瑾秋回过神,手上动作继续。
反正以后要跟他一辈子,早晚都会知道的。
宋子瑜打完针吃了药,处于昏睡中,估计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总不能一直穿着身上的脏衣服。
第一颗扣子解开后,叶瑾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深棕色的圆状东西。
他把脸凑近了一些,想看清到底是什么,梁护士突然往上拉了他一把,然后她自己低下头去看。
片刻后,她抬起头,指着那个东西惊讶地看着二人:“这…”
叶国安带着好奇走到她身边去看。
叶瑾秋又去看了一眼,还是没办法判断,只好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
“烟疤。”叶国安沉声开口,他吸烟,一眼就看出来了。
梁护士用袖口擦去眼睛上的泪,吸着鼻子哽咽道:“他身上应该也有很多伤。”
这对母子可以说是她工作五六年以来接触过经历最惨的人。
“也?你到底在说什么?”叶瑾秋抓了抓衣服,整个人变得很急躁。
梁护士冷静了一会儿:“他妈妈身上全是淤伤,烟疤倒是少,他们母子二人应该是遭受了长期的家庭暴力。”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爸早死了,谁打的?”叶瑾秋提高了音量反驳她的话。
他宁愿相信这是校园霸凌也不能认这是家暴,家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最亲的人伤害,意味着被打每一拳每一脚的痛苦都放大了几十倍,意味着永远愈合不了心里伤的最深的那道疤。
远处坐着的几人听着不对劲也都过来围站在了床边。
“我问过他妈妈了,就是他爸打的,持续了很多年。”梁护士小声啜泣着,用手摸了摸宋子瑜的头。
叶瑾秋不愿相信,他快速解开剩下的所有扣子,双手往两边掀开,宋子瑜上半身的皮肤完整露了出来。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作为中年人的叶国安也没能稳住心态。
叶瑾秋脱力的往后方椅子摔坐下去,没有词语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和感受。
宋子瑜的两侧肩膀遍布深浅不一的烟疤,胸前和肚子上有几处大而深的暗紫色淤青,还有很多基本快要消掉的痕迹,因为皮肤白的缘故,看起来仍旧明显。
梁护士说:“他们的伤这么多年都还在,是因为打的太重了,不懂及时处理,加上身体弱,自愈非常慢,才变成了这样,浅的烟疤说明他从很小的时候就遭受了虐待。”
“别说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给他把衣服换了。”叶瑾秋捂着脸,痛苦地摇头。
“要买点好的药膏,不然很难痊愈。”
“哎,我去买。”叶国安叹了口气,先一步走了出去。
叶瑾秋抬头对围观的几人说:“你们都回家去,今天所有看见的东西永远别在他面前提起。”
人都离开后,叶瑾秋深吐一口气,站起来拿干净衣服,再坐回床边看宋子瑜,头发上还有一些土,脸已经擦干净了,睡的很乖。
他拿起纸巾小心擦掉他指甲盖里的黄泥,再把他衣服整个脱下来,两条手臂果然也没被放过……
许久之后,叶瑾秋从病房出来,站在走廊中间,对坐在休息椅上的人认真说:“爸,我要把他带回家照顾。”
“他爸到底死没死?”叶国安蹙起眉头,目光深了下。
“我不知道,他相依为命的妈妈在8号下午病逝了,这几天他就躺在他妈妈的坟墓上,要不是我们今天找到,他真的…就没命了。”
叶国安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你想让他往后住在我们家?”
叶瑾秋点头应了一声。
思索半分钟后,叶国安开口道:“我回去想一下,还要问你妈妈的意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