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阔无垠的边塞之地,夜幕低垂,星辰如细碎的宝石镶嵌于深邃的天幕之上。
在这片宁静的包裹下,萧楚曦缓缓沉入梦乡。
梦中,她穿越了一片混沌的迷雾,四周是深邃且模糊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与轮廓。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而温暖的身影穿透了黑暗,渐渐清晰。这一次,萧楚曦悄然走近,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正是岑思卿。他的笑容依旧温柔,眼神中满是对她归来的喜悦。
“你回来了。”岑思卿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深情。他缓缓向萧楚曦走来,他将萧楚曦紧紧拥入怀中。
萧楚曦本能地伸出双手,紧紧回抱住岑思卿。她贴着岑思卿的胸口,听到了那熟悉而沉稳的心跳声,让她心中的重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安宁。
然而,这份宁静美好如同泡沫般脆弱,瞬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暴撕裂。
猛然间,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剑,不知从何处猛然刺出,无情地穿透了岑思卿的胸膛。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也刺痛了萧楚曦的心。
眼前,岑思卿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最终无力地倒在了萧楚曦的怀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萧楚曦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惊恐。她徒劳地伸手,试图挽留那正在指尖流逝的温度,却只能感受到手中逐渐消失的温暖和空气中弥漫的绝望。
“岑思卿!”萧楚曦绝望地自梦中惊呼一声,划破了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薄纱,将她从深渊般的梦境中猛然拽回。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的岑思卿好似听到了萧楚曦这声绝望的呼喊,穿越千山万水,令他猛然从半梦半醒的迷离状态中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夏至安察觉到了寝室内的异样,他轻步而来,只见岑思卿坐于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咳嗽连连,气息不稳。夏至安心下一紧,连忙快步上前,动作轻柔地倒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岑思卿手中,眼神中满是忧虑与关切。
岑思卿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缓缓转头望向窗外那片未明的天际,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地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夏至安轻声说道:“时候尚早,圣上再多歇息一会儿吧。”
然而,岑思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无睡意。夏至安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便不再多言劝说。
今日,是长公主入宫赴宴的日子,亦是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关键时刻。
* * *
晨曦初破,万道金光洒落。
岑思卿身着龙袍,立于金碧辉煌的宫门之前。眉宇间,他昔日的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怒自威而又温文尔雅之态。
随着远处传来悠扬的乐声与马蹄的轻响,长公主的凤辇在晨光中缓缓驶入皇宫,其后,仪仗队伍如潮水般浩荡相随,气势恢宏。
彩旗猎猎,随风翻飞,甲胄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而辉煌的光芒。
岑思卿见状,步伐稳健地向前几步,亲自迎接这位尊贵的长公主。他伸出一只手,姿态中满含敬意与温情。
长公主身着繁复精美的礼服,轻盈地搭上岑思卿的手,缓缓步下车驾,与岑思卿四目相对。
自上次分别,已匆匆流逝十四载春秋。
长公主不禁细细打量着岑思卿,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年,她远赴北漠和亲之时,岑思卿尚是懵懂无知的五岁孩童;而今,他已身着龙袍,英姿飒爽地立于皇宫之前,以岳国君王的身份迎接她的归来。
“母后近来可好?”长公主环顾四周,未觅得皇太后那熟悉的身影,不禁关切询问。
岑思卿闻言,温言以答,眼中满是理解与体贴:“长公主请宽心,母后因十弟偶感风寒,正于裕华宫内悉心照料,故未能亲自前来迎接。待今日盛宴落幕,朕定当安排您与母后共叙天伦,以解多年相思之苦。”
长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随后,她紧随岑思卿的步伐,缓缓步入皇宫之中。
红毯绵延,引领着他们迈向元亨殿的奢华殿堂。
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岑思卿按外交礼节上最高规格,设下了迎接长公主的宴席,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皇家的极致奢华与对长公主归来的重视。
然而,在这看似欢庆祥和的氛围之下,却隐隐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气氛。
随着长公主步入大殿,她身后的人马并未如常般退下,而是整齐地列队在殿外,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殿内与殿外悄然分隔。长公主亦并未对此多加言语,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坚决,显然,她并未打算让这些随从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岑思卿面对此景,心中虽有所动却也只能任之,他不动声色地维持着淡然的笑容,悄然与一旁的萧明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深知,长公主此举或许并非单纯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更可能是某种政治信号的释放。
“长公主此番驾临皇宫,却未见北漠国使节同行,倒是令人颇感意外。”岑思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探究,眼神深邃地望向长公主,已然洞察到其中的不寻常。
长公主微微一笑,对岑思卿轻声解释道:“原本,他们确实应随我一同前来,共贺圣上登基之喜。然而,长途跋涉之下,他们一入瑞京,皆水土不服染上了风寒,不宜入宫觐见。因此,只得由我暂代他们,向圣上表达最诚挚的祝贺与敬意,还望圣上勿怪。”
“长公主亲临,朕已心满意足,岂敢有丝毫怪罪之意。”岑思卿回以一抹和煦的笑容,言语间尽显其外交辞令的圆融与得体。然而,这简短的话语背后,却似乎也藏着他对长公主此举背后深意的揣度。
在座的宾客们,皆是心思细腻之人,自然也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他们纷纷交换着眼神,暗自揣测着长公主此行背后的真正目的。一时间,令宴会的气氛因此变得微妙而复杂。
宴席之上,珍馐美味不断、歌舞欢笑依旧,但宾客们的交谈却多了几分谨慎与保留。岑思卿与长公主的交谈看似轻松愉悦,实则每一句话也都蕴含着某种深意与试探。
殿外,守卫们如同雕塑般屹立不动,神情凝重,严阵以待。这种微妙的紧张感随着宴会的进行而逐渐升温,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宴席间,长公主忽而起身,轻举手中玉杯,向岑思卿敬酒道:“逸嬅在此,特向圣上致以最深切的敬意,庆贺陛下登基大典,龙翔九天,万民共仰。久闻圣上之名,皆言圣上勤政爱民,治国有方,仁德广布,四海之内皆颂扬圣德。今日久别重逢,得以亲睹圣上风采,更觉世人所言非虚,实为天下苍生之幸。”
闻听长公主之言,岑思卿声音温润如玉,回应道:“自古以来,和平乃万民之愿,长公主为北漠国与岳国的和平贡献诸多,其功至伟,实乃两国百姓之福祉。长公主能以大局为重,亦令朕深感敬佩。”
长公主听出了岑思卿的言外之意,似在暗示她以和为贵,莫要轻举妄动。长公主饮了杯中酒,目光掠过殿中宾客,似是在追忆往昔,轻叹道:“是啊,自从我远嫁北漠,离乡背井,岳国之景,已如梦似幻,遥不可及。此番归来,所见皆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长公主为何如此伤感?”岑思卿温言相询。
长公主的眼神微微一凝,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说道:“圣上问及,逸嬅便直言不讳了。此番伤感,不仅因个人思乡之情,更因忆及往昔种种,尤其是我母家,被无辜流放的西陵一族,以及先帝的骤然离世,让本公主心中难以释怀。”
此言一出,宴会上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西陵一族的流放与先帝的病逝,皆是朝中敏感话题,长公主突然提及,无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挑衅意味。
然而,岑思卿并未多言,而是沉默含笑,目光锐利地直视着长公主。
长公主并未被岑思卿的眼神而震慑,反而继续说道:“本公主听闻,表弟西陵云烨被拔了舌,刚出瑞京便不幸殒命。叔父西陵文璟,更是因痛失爱子,加之流放之路艰辛,也于途中病逝。”
说着,长公主看向岑思卿继续问道:“传闻这一切,皆因圣上为施家二十三口冤案平反而起。今日,终得面圣之机,逸嬅斗胆,欲向圣上求证,我西陵氏落得如今家破人亡,真的与圣上脱不了干系?”
闻此一问,满座皆惊,众人纷纷屏息以待,静候岑思卿的回应。
“今日,乃是长公主远嫁多年,初次归宁。亦是北漠国为庆贺朕初登大宝,共襄盛举,彰显两国世代友好的佳期。”岑思卿语气平和,淡然开口道:“此刻,非适宜追忆之时。”
长公主闻言,面色一沉,缓缓说道:“本公主此行,庆贺自然是首要之事。但求一个答案,亦是必要。望圣上念及旧情,能给逸嬅一个明确的答复,让我心中之石得以落地。”
岑思卿眉头微蹙,似乎预料到了长公主的坚持,但他依旧保持着君王的威严与冷静:“长公主之情,朕自然理解。但朝堂之事,错综复杂,非一言可蔽之。朕愿在适当之时,与长公主详谈此事,但今日之宴,实不宜搅扰了这份喜庆与和平。”
然而,长公主并未被岑思卿的推诿之言所动。
猛然间,她怒意勃发,手中酒盏化作一道流光,狠狠掷向地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酒盏瞬间粉碎,四溅的碎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回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几乎在同一刹那,殿外蓄势待发的侍卫随从们如同脱兔般迅猛,利剑出鞘,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破门而入。
电光火石间,大殿内的官员们被团团围住,连萧明忠亦不敢轻举妄动。眼前,每一把剑都直指要害,寒气逼人。
瞬间,整个大殿被一层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身处这危机四伏的旋涡中心,岑思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