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羲梧放了伶述尘。
那天的长生花开得异常灿烂，落樱缤纷，淡淡愁绪飞花般掠过。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却飘着淡淡的小雨。
银针千根，色彩缤纷。
箬柳站在妖神身侧，为她撑着一把青伞。
伞柄冰凉，她紧握着，把伞往妖神那边倾斜。
箬笠悄悄抬眼看她，发现她脖颈处锁骨上的青青紫紫密密麻麻一片，被银色发丝垂落，挡着了不少。
仙尊大人走了。
背影消失在花香弥漫的小道之上。
妖神望着他，他一次也没回头。
小妖们悄悄在身后冒出脑袋，静悄悄地望着着少年离去。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也静悄悄地看着少年踏入妖域。
长生海上，灯火融融，细雨落入碧海，涟漪荡开一圈又一圈。
龙族少年鸣珂在其中一盏上，跟鲛人阿离聊天。
阿离问：“阿伶又走啦？”
鸣珂点点头：“又走了。”
阿离道：“这次还回来吗？”
鸣珂摇摇头：“或许吧，还有别再叫他阿伶了。”
阿离不解：“为什么呀？他不是阿伶吗？”
鸣珂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鸣珂的眸子垂下，想到了昨夜他不小心撞见的场景。
人影交叠，泪水横流。
至少，在他印象里，他没见过阿伶对阿梧姐姐这么凶过。
又或许是，他没看见。
阿离甩甩尾巴，沉入水里：“你们大人说话就是高深，阿离才不懂这些，阿离只想晒晒尾巴。”
“你这条尾巴，怎么天天都晒？”
小鲛人扑腾出浪花：“好看才晒。”
她又道：“那你还天天晒你的鳞片呢。”
鸣珂碧眼里漾出笑意：“我是龙，我当然要对自己的鳞片好点。”
阿离气鼓鼓反驳：“那我还是鱼呢。”
鸣珂笑而不语，一对龙角在阳光下微微发光。
阿离伸手去接雨丝：“妖神殿下现在是怎么样一个心情呢？怎么又下雨，又在出太阳呢？”
鸣珂道：“可能…又开心，又难过吧。”
阿离道：“殿下那么喜欢阿伶，为什么要放他走？”
鸣珂难得认真：“喜欢也不一定要锁在身边。”
“或许真正的爱是自由。”
阿离似懂非懂，远远见箬笠蹲在岸边。
她一个潜水，从箬柳面前冒出来。
水花溅了箬柳一脸。
箬柳面无表情擦去。
阿离问：“怎么了小柳儿，你好像不高兴。”
鸣珂回到岸边，笑道：“这不很明显？箬笠这张小面脸上，明写着她不高兴了。”
箬柳瞪了他一眼。
阿离难得好脾气：“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
箬笠道：“因为殿下难过。”
另外两人沉默了。
妖域里雾蒙蒙的，小雨淅沥。
太阳不知何时退缩进了层层叠叠的云层中，再无一丝光亮。
妖神殿下很难过。
终于，阿离开口：“要不然想个办法让殿下开心起来吧？”
箬柳道：“怎么样才能让殿下开心？”
阿离想了想：“要不然叫那个魔尊殿下来吧？每次他来，殿下都在笑呢。”
鸣珂道：“那是冷笑。”
箬笠：“……”
最终他们还是找来了魔尊。
魔尊一袭白衣，乌发高束。一双鎏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高台上的鹿羲梧。
鹿羲梧若有所感地抬眼。
箬柳和鸣珂站在一边，有些紧张。
妖神清丽的嗓音传来：“鹤舒寒，你来干什么？”
箬笠和鸣珂对视一眼。
那少年魔尊道：“不是你下锦书叫我来的吗？”
鹿羲梧笑了。
箬笠定睛一看，果然是冷笑。
笑意浅浅地浮在面上，赤红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
鸣珂拽了拽箬笠袖子。
箬笠歪头。
鸣珂用嘴型说了一个字——“跑”。
箬笠还没反应过来，那双冰冷的红眸已经盯到了他们身上。
鸣珂猝不及防打个寒颤，立刻仰头微笑：
“阿梧姐姐，我们……”
“罢了。”
鹿羲梧揉了揉眉心，“正巧吾也有事找他，你们先下去吧。”
鸣珂赶紧拉着箬笠出殿。
妖宫最顶端，只剩两人。
鹤舒寒瞅见鹿羲梧身上的痕迹，挑眉：
“伶述尘劲挺大的。”
鹿羲梧勾唇：“这是重点吗？”
鹤舒寒巴巴道：“不是。”
“那就别废话。”
“魔都可建好了？”
鹿羲梧随遇靠在榻上，美得惊心动魄，“那些魔族长老有没有为难你？”
“就说我太过于软弱，不适合当魔尊。”
鹿羲梧道：“那就是不服你？”
“没关系。”
鹤舒寒笑得意气风发：“我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我说不想挑起战争，他们也同意了。”
鹿羲梧表情不变：“怎么商量的？”
“当然是以德服人。”
少年魔尊从怀里掏出一个砖头，上面烫着一个鎏金大字——“德”
鹿羲梧：“……”
鹤舒寒不好意思道：
“在楚河之下，虽然没有阳光，但也还算安稳，最近有许多落烂修士来魔城投奔，我全部收了。”
“邪修？你倒是心善。”
鹿羲梧笑：“还没有吾一个妖残暴。”
鹤舒寒补开这个话题，道：“邪修是南域那边来的。”
鹿羲梧了然：“南域寸草不生，又是万道盟的地盘，发生些内乱，是正常的。”
鹤舒寒不这样认为：“那些邪修说，万道盟拿活人祭祀。”
“活人祭祀？”
“对。听说是进贡给邪祟的。有些邪祟生了智，会蛊惑心术不正之人，万道盟岌岌可危。”
鹿羲梧摩挲了一下指尖。
看来这次出关，她必须得把邪祟连根拔起。
鹤舒寒又问道：“这次出关，有些风险。”
鹿羲梧红眸垂下：“什么危险？”
“有些邪修刚来不久，听他们说，前不久天君召了修真灵界四位佼佼者开了一个大会。”
鹿羲梧来了兴趣：“哪四位？”
“人皇俞奉珈，灵域双主凤凰，还有一个万道盟盟主。”
灵域双主暂且不说。
她游历人间时，没少去做客。
倒是人皇俞奉珈，她不怎么见过。
听说人间蒸蒸日上，都靠他气运庇护。
鹿羲梧道：“也许是商议如何根除邪祟吧。”
鹤舒寒继续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是有一样东西，你不得不防……”
鹿羲梧抬眸。
“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