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背着棺椁,与小黑子一同行在荒芜的燕国旧址。
这一路上,陈远对“山河破碎”四字又多了一层感受。
人迹罕至不说,连屋舍都几近瞧不出原本的模样,残垣断壁,本是靠海的渔城,如今却比沙漠都荒凉。
“当年我被大鬼召唤下渊时候,连通北地的鼎天柱被我弄倒过一根……为何还会有如此之多的诡物涌入寰宇。”
小黑子听着陈远发问,便适时开口:
“既然陈哥下了渊,还能全身而退,且修为大涨……想必也见过了那帮子人。”
“是,他们自称是困在囚笼里,制衡那渊帝的三十位大帝。”
小黑子点点头,望着天边一模灰黄,有些无神地开口:
“鼎天柱可无限生长,有破界之能,陈哥你确实弄倒一根不假,但这些大批大批的诡物,确实后来出现的。”
“而修为低下的诡物能无视界域之隔,来至寰宇,除了通过鼎天柱神通以外,纵览古今,便只有诛世之战时,那渊帝可办到的了。”
“他是空间大道至尊,所谓的界域之隔于他而言如同无物,想必经过如此岁月,其本事更是上涨三分,连其爪牙又能输送至别的界域……”
陈远闻言,缓缓点头。
从未与渊帝见上一面的他,却听闻了其如此多的骇人事迹,也难怪三界如此多的强者,都对其闻风丧胆。
小黑子眼里也透露着无与伦比的凝重,他接着道:
“无人知晓他发动诛世之战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次的手段,与他上次初生乱时,简直如出一辙。不过这次的战线他确实拖了更久,像是刻意等待着什么。”
说罢,小黑子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陈远身上。
背着棺椁的陈远似乎也心有所感,偏过头去,二人对视。
“你是说,他在等我?”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陈远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我只是区区三转大帝,连着至尊都要差些路子,或许在那渊帝耳畔,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又有何理由等我。”
小黑子沉吟片刻,接着道:
“陈哥是三转大帝不假,但这三界内又怎会出第二个像你这般年轻的三转大帝。这本就骇人听闻,且我知那渊帝性格古怪,行径更令人摸不着看不透,如此我大胆猜测一番,他……”
“像是在等着你成长。”
陈远稍稍一愣,却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其中道理,身旁沙地忽地塌陷。
大坑形成的很快,且其中诡异的旋涡,又回荡着凄厉的怪叫。
“找到你了……”
阴森之声,如鬼怪耳语,像是扒着陈远的耳朵在说。
身上汗毛林立之间,陈远大手一扬,左手化三尺锋芒,便向身侧声源处的诡影斩去。
这一瞬间功夫,那鬼影竟又消失不见。
“小黑子,接住棺材!”
如今小黑子凭着着自己的五转根血复苏,但身躯仍旧受损,实力大不如以往,现在抱着执剑仙的棺材跑到一旁猫着,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黑子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手脚麻利地接下棺椁,一个闪身便拉出去数里之距。
同时望着这片大坑之地,也是心中发毛。
“看来那渊帝并不会等陈哥发育。”
“之前的猜测,都被这渊帝手下的十三大诡之一推翻了啊……”
燕北的天空, 很快便从土黄之色变成了暗红。
一种令人内心压抑的情绪,自着这片荒漠中播撒。
那大坑深处,密密麻麻爬出许多诡影,不同于寻常诡物的是,这些诡影的躯体暗淡,没有实体,像是亡灵一般。
惨叫震天,于那半拉天穹中,又立着一道森然身影。
它的脑袋圆润,没有五官,身上肌肤是透亮的黑。却在脖间长着三只大口,鲨齿森然。
它披着麻袍,举着双臂,原来在其掌心之中,长着四对血淋淋的眼睛。
“大人心心念念之人,却被我给找见了……真是件极好的功劳。”
那似人之物脖间的三只大嘴,蠕动着,固定无法变化的角度,却像是露出了笑意。
再观地面之上,陈远正被诡影缠身。
这自着大坑里密密麻麻爬出的诡影,实力并不强悍,甚至是缠绕。
但它们的惨叫之声,却让陈远心头发震,一时间连凝聚杀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常人听去,那些诡影发出的声音只是骇人的鬼叫。
但耳力过人的陈远,却听得那些声音更加真切。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怎就被那鬼怪咬下了脑袋!你方才中举,可怜福气也没有享过啊!”
“爹,你锁好院门,夜里谁来叫唤都不要应声,最近村子里不太平。”
“阿良,你说的仙师的故事,是真的么?”
“燕北已经沦陷,下一个便要轮到咱永安了啊!”
“……”
这些鬼怪惨叫,落在陈远耳里,便是百姓的家常、凡人父母的叮咛、伴侣的依偎……无数活人的气机。
诡影们没有理智,一个个攀附在陈远身上,贪婪地汲取着其生机。
陈远没有躲避,只是缓缓抬头,眼神平静地望向傲立天穹中的那只大诡。
“渊帝派你来的?”
那没有面容的大诡,脖间血肉蠕动,大嘴发声:
“你猜的不错,但他老人家不止派了我一人,可我一人又足以拿下你,倒是让我捡了这个便宜。”
陈远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再道:
“这些诡影,是你造出来的?”
“嗨呀呀,你可别猜了,再猜连我的亵衣都要被猜出来了!”诡影的三道血肉之口,发出了不男不女的声音。
“本帝擅长血肉缝合之术,但这几千年里,我又迷上神魂嫁接的门道,恰巧又杀了这么多人,这方世间又遍地都是亡魂,也便动动手,将其都缝合进诡物之中,变成这模样。”
“换句话来说,这些小玩意,它们内里都是拥有理智的亡魂,外在却是毫无理智的诡物……你杀它们自然毫不费力,但它们的灵魂……可是会疼的呦!”
大诡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言说之间,全然盖不住自己的傲慢。
纠缠陈远的诡影越来越多,以至于层层向上堆叠,彻底掩埋陈远的同时,还立起来一座“诡塔”。
远在数里之外的小黑子,都快要被这诡塔波及。
“坏了啊……这畜生将凡人灵魂缝入诡物,这是吃定了陈哥不敢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