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手的主人,光听声音,便是个凶神恶煞的地痞。
果不其然,打翻了小春生的芋头后,便一只大手扯着小丫头的胳膊,拽出了门外。
陈远心头一热,气血控制不住的上涌,便一咕噜翻身下炕,虽然胸间疼痛令他冷汗直冒,但站地的力气还是有的。
跟着走出门外,便见到一个凶恶汉子,穿着短褂,露出猪肚一般的肚皮,胳膊粗壮有力,如蚕蛹似的肥硕指头,用力捻住小春生的耳朵。
“早上你婶子给的干粮,可是我家娃娃的!她妇道人家性子软,不知饭来不易,给了你一口吃的,便饿得我家娃娃干嚎!”
“你这小杂种,既没得饭食吃,又何来的芋头?!”
小春生已经被吓破了胆,耳朵被揪得生红,却不敢说话。
陈远心头自是大怒,虽如今自己留宿在这小村子,但自己这命,却也是小春生救的,堂堂金衣魂尊的救命恩人,不说锦衣玉食伺候着,便也轮不到一个乡野痞子来质问吧?
于此,便不再顾着胸口疼痛,气血凝滞,陈远骇然甩出一道巴掌,便是凌厉罡风生出。
“啪!”
响亮的巴掌声,打得那凶恶痞子向后一趔,肥大身形控制不住地摇晃,便稳不住重心,跌倒在地。
“哎呦!”
那肥壮痞子哀嚎一声,这才看到小春生的后面,定定站了个人影。
“好你个小杂种,不过这么点年纪,棚屋里还藏起了野男人!”
陈远眼神寒意森森,瞧了那痞子一眼,却又摸了摸小春生的脑袋。
“别怕,你是我陈远的救命恩人,自是谁都不能伤你。”
小春生瘦巴巴的身躯微微打着颤,似是从刚刚的惊恐中还未缓过神来。
那痞子挨了陈远这么一巴掌,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摸着腚,从地上爬起。
“没想到你个细软野男人还有这膀子力气,倒是让老子吃了一惊,但你小杂种今个是必要挨上教训的!有热乎芋头吃,还来我家骗吃骗喝,小小年纪这副德行,便是她那老娘死了都不安生!”
“闭嘴!”
陈远冷喝一声,缓缓道:
“小春生的芋头,是我给的,她确实拿了一块干粮,但那干粮硬冷,甚至长了霉斑,你若要,还给你便是,何故仗着这副泼皮无赖样子,对着个小娃娃发癫!”
“你?你这穷酸汉还有热乎芋头?从哪家田里偷挖来的?”
那痞子似有些胡搅蛮缠了。
陈远却是静下心来,缓缓琢磨着其中不对。
自己那一巴掌,是施了力气的,就算如今自己重伤未愈,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能让这没有修为的地痞开了瓢,但打得他昏死不起,却是绰绰有余。
可这汉子挨也挨了,只像是没事人,从地上爬了起。
陈远打量着自己手掌,见到上面灵气涌动,显然不能是自己的问题。
如此,便只能是汉子身上有道行了!
“一个哑巴,一个杂种,真是凑一窝去了,既然你这小媳妇儿偷了我家的干粮,那你这出头的,自是得还我家五个芋头!”
那地痞汉子高声说着,掌间还比划着个“五”的字眼。
“偷?何来的偷?你方才自己说了,是你家婆娘自愿给小春生的,为了一块干粮,污蔑一个小娃娃,你当真不要脸?”陈远虽然察觉到那汉子身上有古怪,但该骂的,自然是得骂回去的。
“干粮是不是在这小杂种的锅里?既然在,那便是她偷的,既然是她偷的,给老子五块芋头做补偿,又有哪里不对?”
那地痞眼里满是精明,嘴上更是胡搅蛮缠,活脱脱一个刁民样子。
想来肚子这么大,也是坑蒙拐骗夺来的吃食。
陈远再不理会他,自是摸着小春生的脑袋,说道:
“以后不必去寻别家讨要东西,小春生,我可以给你吃不完的芋头。”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去要的。”
小春生摇着头,眼里噙着泪,再说道:
“蛤子叔和柳婶子,他们之前占了爹娘留给我的地……总共一亩,他们占了九成九,那时候苏锦先生在的,蛤子叔当真苏锦的先生的面说,我屋里只有我一口……一亩田吃着太多,他家种了,自是顿顿做了饭,也匀我一碗……”
“我从没去他家讨要过饭,只是今年我那一成的田,什么都没种出来,我便去了柳婶子家,讨了一口干粮……”
“田没了,饭我也没吃过,不过一口干粮,也要被说成偷……陈哥哥,春生冤枉。”
陈远听罢,心头足是愤怒。
一个没爹娘的孩子,连田也被人瓜分了去,却是承诺的饭食,也未给过一口。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吃绝户!
那地痞蛤子叔,见着小春生说了这些古早事情,便是冷笑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嘴巴上下一碰,便黑的也说成白的,那时候字据都没立下,一亩田怎就是从你家手里拿的了?”
陈远眼睛一瞪,面上却是红温。
“好你个畜生!”
陈远身形快到瞬移,身上雷霆震响,如蟾吼, 便是巴掌抡足了劲儿,一下子甩到那蛤子叔身上。
便是这晴日也很快被雷云遮蔽。
陈远的大动干戈,衣裳间的血洞也生了事儿,血液开始浸透着衣服,瞧着骇人。
那地痞蛤子叔,却也是个皮糙肉厚的,被甩飞了数丈之远,磕断三根树干,便才停下。
他却还没有毙气,依旧怒目圆睁。
“你今若不杀老子,我也必杀你与那小杂种!”
陈远顷刻暴怒。
雷声滚动,金衣灿灿,身前飞剑环伺无数把,便同天威般,向那倒槐边的痞子刺去!
小春生看得入神,心中倾慕无比,却又听着蛤子那话,脸色陡然一白,大声道:
“陈哥哥!不能杀人!村子里不许杀人!”
陈远哪里还听得进去。
大鬼生魂本就凶戾,如今双魂合一,自像尊凶神。
远处那些端着马扎子,坐在门槛上,唠着家常的汉子妇人,却都怔怔地看着天。
“怎么突然打雷,谷子还未收呢……”
“我怎瞧着那小春生家门前,有个人影在半空中啊?”
“嗯?早上小春生救下的那位,莫不是真的仙家?”
……
雷光闪过,万剑穿心。
陈远怒气散,落于地面。
便是等那气浪散尽,才看清倒槐那边……
那地痞蛤子叔,肥壮身躯躺在那,脸上焦黑,衣不蔽体,但陈远仔细一瞧,竟然——
一点伤势没有!
远处东边坡地。
苏锦先生抚着胡须,摸着旁边小羊羔子扎手的背骨,笑道:
“心气凶戾,但力气差点儿……小村没什么特殊,历练历练你,应是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