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施展了‘遮日’,却足耗干了你的气力,再吃下山魈大肉,便是九重山上那些大人,都救不了你的命!”
狼头假帝惊声道,却也不阻拦,只看着那块猩红带着蛇皮的血肉,跌进双眸黑乌的断脖间的食道中去。
“别假心假意了,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山魈给你的大肉,你并未服用,方才那毒火,本就是你的神通……”
双眸黑乌身上开始发生着某种畸变,便是自嘲笑道:
“哮狼山君,我自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却是这般心肠……”
“以为我瞧不出来端倪么?方才人皇同我布的神通,便是要乱了我的阵脚,那石头被‘遮日’阻隔在了外面,独有你,闯了进来。”
“故意对着我出了刀刃,却装作一同被人皇神通干扰了的架势,不就是眼红我身上这点子本事么,何苦精心算计,留着大肉,准备自己杀了人皇,再摸我的尸?那笨石头自看不出什么,那黑袍更是被你两三句话戳中了心窝子,不敢与你抗衡……”
“哮狼山君,你若讨要,我给就是,何苦做到这个份上。”
却见那狼头假帝,却也不再掩饰,淡淡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远在一旁摸着下巴,也是看了出好戏。
怪不得这狼头假帝,自己根本没有朝着他施梦道,他却不偏不倚地腰斩黑乌,原来是眼馋神通啊……
但先共同对敌自己不算好么?
这些渊里的畜生,心思果真难猜。
陈远本打算继续看下去,却见那双眸黑乌,身形血肉陡然开始溃烂,如同融化的蜡一般,便是那张小脸,都惊恐万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九岐山魈,连你也害我!”
黑乌吃了大肉,却没想到,肉身竟开始溃烂,那些血气,开始渗透进了海沟,连带着一道红色气劲。
哮狼山君面目一凝,陡然背后一寒。
这哪里像什么带着神通的大肉?
这分明就是催命的毒药!
亏得自己算作聪明,并未真正将这块大肉生吞下去。
但九岐山魈……为何要这样做呢?
哮狼山君看着那飞快流逝的血红气劲,心中透露出一股子不舍。
“遮日”神通,便在其中!
只可恶便宜那心思狠毒的二转大帝了!
……
血红天幕,铜柱刺入云间。
一点点红线从那铜柱上蜿蜒而下。
连带着无数血肉碎块。
那九颗山魈脑袋的蛇身大帝,睁开了数个眸子,缓缓道:
“果然么?四尊假帝出马,却也要逼到吃吾肉的份上……”
“只可惜啊,本帝为了让你们出力,编出这等善意谎言,便莫怪本帝了……”
“谁会给你们平白分走了自己的神通啊?呵呵……既然都到这个份上,岂是吃些身外之物便可以逆转局面的,人皇你们拿不下,便将魂体肉身,神通法门,皆献给本帝吧……”
九颗山魈头颅贪婪地攀附在那铜柱上,吃着上面血肉,且更期待那些殷红血丝。
“四个假帝,勉强估作一个一转大帝,吃了你们四个,我好同那人皇对上,更有了胜算……”
“这机会,你们把握不住的。”
山魈说罢,却是身形一怔。
一个虚无的脑袋,从着那铜柱上探出。
“诶?”
他看了九岐山魈一眼,便是动作更快,一只手化作长臂,瞬间抓住那殷红血丝,便离开了天幕。
“?”
九岐山魈人都傻了。
谁胆子如此之大,竟夺了自己到嘴的神通?!
……
无尽海。
便是出水的一声响动,那黑袍重新鼓鼓囊囊起来。
在其大袖之下,多出一道红色的丝线。
黑袍轻轻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遮日’神通固然好使,但我这魂体却无法修行,本体,你得谢谢我为你夺下的这一桩机缘啊……”
那狼头假帝,却不知此处光景,只是愣愣地转头,看向陈远,小心翼翼道:
“别打脸可以吗?”
陈远抱着双臂,摇了摇头,笑道:
“人脸打过无数张,这狗脸倒是第一次,必须打个痛快。”
刹那间。
天大的巴掌已至,带着灿灿金光,足将这尊假帝,扇得不辨东西。
……
遥远星海间。
那座飘摇小屋里,捧着话本,吹着一台古旧电扇的蓬头汉子,眼里透过一丝森然。
但很快又一闪而逝,只是笑着道:
“老乡好本事。”
……
山间泗水衙。
虎傩今日摘了问事堂一张天字牌,且在午后时分便了解了这大案。
回来交付时候,那问事堂里,便都又是噤若寒蝉,又是悄悄打量这位凶神恶煞的面具女子。
一天忙罢,回了渐清峰,便是看到一张桌椅落了灰。
虎傩摘下面具,别在腰间,露出一张憔悴面容,缓缓走至那桌旁,清了上头的灰尘,掸了蛛网,才落座。
不知何时,这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小院落,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偶尔留恋,偶尔怀念。
“吧嗒。”
一个翠红果子跌在了桌上。
头顶有道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诶,这里是陈人皇之故居,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虎傩看清了树上影子,轻轻一笑。
“姐姐也不行吗?”
“不行!爹来了也不行,看到这张桌子了吗?这可是当年陈人皇在上头传授我棋道圣地!你擅自扫了上面灰尘,岂不是扫了道蕴!”那树上男子醉着怒道。
虎傩许久不作声,苦笑了笑。
却听到身后有细碎脚步声传来,约莫三人。
自是一个身上裹得严实的高大汉子,再是两个穿着夜行衣的老少。
“虎傩听令!山间泗水衙此后的监察区域,便要扩张到那武神域去!因着偏远小星域上,出了甚多假帝气息,恐是渊中来物,吾泗水衙乃秩序之地、护民之地,岂容那等诡物放肆。”高大魁梧的汉子缓声道:
“十二傩如今只凑齐六位,便于卯时出发,虎傩带队,这小小地傩赵满城,也得随之做后勤之事!”
那虎傩似乎也辨别了来人身份,心中自想着别的事情,同样也不想离开这院子,便有些意兴阑珊地应下。
“……遵令。”
那魁梧汉子眼里似乎有着别的神情,顿了片刻,便笑着转身离开。
另两个穿着夜行衣的老少,却走上前,一左一右包围虎傩,同时耸肩道:
“你可知我们要去何处?”
虎傩面色黯淡,
“不知。”
“有陈人皇的地方呦……”老徐川神情夸张,作了个你懂我懂的表情。
徐小虫更是缠上虎傩,笑道:
“十三卫徐帝之后,特纠缠衙主,行吾该行之责,前去……护卫人皇!”
虎傩一怔,那树上的憨傻醉汉,也是一怔。
渐清峰上许久没有刮过这么舒适的风。
……
无尽海岸。
那假帝自也是被打出了火气,脸颊肿胀,心气再也抑制不住,怒吼道:
“竖子再打一个试试!”
“石头,黑袍,你们先给我顶上!我恢复些气力,再来帮你们!”
那石妖也是回过神来,便要帮忙,却被黑袍身影拦住,森森道:
“这哮狼山君都算计了那么精明的老鸟,你这核桃仁大脑,岂不是也要被忽悠得陨了命?”
那石怪纵使再蠢笨,也想明白了这点,便是“噗通”落跪,带着哭腔大声道:
“人皇在上,求求你留我一命,我自会帮衬着您……渊里人心诡谲,路滑难走,我不想再回去了!呜呜呜……”
陈远听罢,便也有些意动。
一个假帝战力,足让陆上神洲的压力减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