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黑乌自是一惊,浑身气力堆叠到双翅之上,如积云般大的翼,猛烈扇动起来。
但似乎,在被那金色臂甲附着的手臂挟持下,再猛烈的扑棱,也显得毫无用处。
乌首赫然惊惧,便是嗡鸣颤舌,头颅唤音道:
“人皇已渡过此劫,速速来帮本尊!”
那山般大的石块,夹缝中的面皮也是稍惊,便操弄起海下沙石,卷起水浪,朝陈远身子拍打而去。
海浪携带沙石,自然威势极猛,光这一招半式,平了半个燕国都是绰绰有余。
但奈何,那劫云刚散,金铠初现,便是世间一等一的威风八面。
“这点子小浪花,便是你这小石头的手段?”
见那金铠“呵呵”一笑,握持住双眸黑乌的那只手臂不松,足下金力传递。
便是身体前倾,轻踏一步。
“轰——”
弥天海浪在这一足之力下,便是骤然化作无数浪花碎石。
却见那石妖假帝心思更为缜密,这大浪足是障眼之术,真正的杀招,隐藏在那浪后的石拳里。
石妖太过高大,故而动作缓慢,便是出招间,需要着其他术法辅佐。
‘成了!’
石头脸上欣喜非常,在他的眼里,便见着这位威风凛凛的金铠人皇,注意力皆放在自己这大浪之上。
故而这迟到的一拳,如同山坠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朝着陈远那渺小身躯砸去。
“这点子小聪明,倒也是你这石头脑袋可以想到的极限了。”
石妖看着拳锋落下,再看着拳锋静止。
便是臂膀之前,有强烈破碎感传来。
“砰砰砰——”
接连数声震响,便是一道细碎渺小的金色拳印,直直镶嵌进那石妖右臂,却足将这宽大石臂、假帝肉身的臂膀,简单粗暴的轰碎成渣。
另着那捏着双眸黑乌的手,更是发力,却足捏断了黑乌的气管,巨鸟身形一颤,便是双爪松动,执剑仙的身形,也悠悠坠入海面。
这位献祭了小界天道最后几点子零星福运的执剑仙,回首坠落之时,望着天穹中这道金铠身影,大笑出了声。
“果真是陆上神洲之幸……”
“武神啊,还得是你的眼光毒辣……”
“噗。”
执剑仙落水,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便是那远远观望的黑袍假帝,大袖之下轻轻挥动,将这人影自着水下召来,丢在了岸边。
‘本体如今这境界,倒是与我这至臻假帝颇为相仿……既是成了尊者肉身,又独门造出来个金衣魂将……果真稀奇……’
‘也罢,每次悟道极意,都是我这分魂拖着本体走……只希望下次,他能给我出出头……’
无人听见黑袍假帝的心中之言。
便独那双眸黑乌,一张鸟脸浮现出怨毒之色,眸间两个瞳仁,被血红浸染。
它似乎生了不小的怒气,喙朝天,突然吐出一道血红之气,惹着无数诡物,往那天边而去。
再是抬起自己的双足,狠狠朝着自己脖间划拉去。
“嗤啦——”
被捏断的气管,连着吼间经脉,皆被扯碎,血肉撒进海里,染红大片海域。
那石妖也顾不得失臂之痛,便是夹缝中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畏惧,缓缓往后倒退。
“这鸟疯子……要用出那招了……”
狼头假帝却是这时间,将自己淬火的长刀,浸入海里,沾染上那血气,同时低声回道:
“黑乌平素里看着是我们几位中最好相与的,便是那些小辈也敢去黑乌的磨喙山上碰碰机缘……但任着我们这些老家伙,谁不知晓……他是三十帝中那位的血亲。”
“遮日之术耗费气力,黑乌使出这一招,便也是给我们做了嫁衣。”
“蠢石头,借着这机会,动起杀招来!”
那石妖闻言,身形一晃,便是重新从海沟里拾起一杆子青苔大锤,却心里觉得不对,悠悠用着锤子指向黑袍假帝所在的位置,疑惑道:
“他为何……不动手?”
狼头假帝眼里露出一丝戒备,但也只是随口道:
“千年里新晋的假帝,本事不高,眼界窄,遇到这等大机缘只想着保命,无需管他,先拿下人皇再说!”
“蹬——”
狼头假帝毫不犹豫,自着手中一挥,便是摸出那二转大帝九岐山魈所赠之大肉,稍作犹豫,眼神轻瞥黑袍,才将那大肉一丢,入了口中。
刹那间,这狼头假帝身上的赤火,却变成摇曳的绿色,甚至还有毒气渗透而出。
“他九颗脑袋各有本事,分在大肉之中,却让我占了这毒法。”
狼头假帝轻轻瞥了一眼石怪,再看了看那黑袍,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便是身形跃动,灵动身形拖拽长刀,蓄积气力,开始等待一个时机。
见那双眸黑乌,喉间已是烂肉,一层皮连着脑袋,便使得那张狰狞的鸟兽,耷拉在胸前的黑羽中。
“人皇,我承认你有点子本事。”
“但我修行至今,称王作祖,假帝境界倒不算作最大的依仗……而是我这身上的本事。”
“瞧你刚渡过劫,气性正盛,那便让你这芥子中人,小界老鼠,见识见识……何为天威……”
陈远眼眸微凝,便是陡然感应到什么。
“遮……日!”
鸟首高喝一句,便是那黑羽如同道道流光,开始急速向天穹间蔓延。
刹那间,自着先前喷出的那口血气,却使得天地,都染上一种古怪的红色。
陈远微微抬头,心中略有一惊。
便是那天中大日,成了血红之色。
再低头,瞳眸微微一缩。
只见得入眼之处,满是红色烟幕,什么都瞧不见,神识所探,也是空无一物。
唯独这脚下海水,变得粘稠血红,像是血浆铺地。
“有意思。”
陈远淡淡一笑。
却是烟幕中。
瞬间出现两道影子,快到光阴都跟不上,便是一张死僵鸟喙所做之凿心锥,再是一柄淬着幽绿毒火的长刀。
陈远反应极快,双手间甲胄附着到指甲缝里,便是硬生生凭着肉身,要去抓住那凿心锥与毒火长刀。
“铿——”
抓住了!
但,并没有完全抓住。
那两柄宝器,却是完全化作一道猩红妖气,飘散开来。
而陈远胸口前,护心镜处,一个鸟喙制成的凿心锥,已然刺入。
自是陈远后心,那淬火长刀,也劈入陈远背部。
耳畔,有刺耳嘲哳的声音响起:
“嘿嘿……人皇,咱这一手‘遮日’,却是蔽了你的六根,断了你的耳目神识。遮日血雾内,唯我双眸黑乌,看得清,分得清,锥子的锐利……更是你这护心镜子,挡不下的!”
“嗤啦——”
陈远的胸前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便是后背之甲也瞬间破碎,寸深的血痕浮现。
更是头顶,一道泰山落下,便彻底将陈远压成了肉碎。
“成了!”
那双眸黑乌的失去了头颅,便是自着胸前挤出一张畸形面庞,生着四个眼睛,森森笑道。
“人皇不过尔尔,我兄长自能用这神通恒行三十帝间,便拿下你这毛都没长齐的人皇,又有何难。”
“狼头,速将这人皇碎肉拾起,拿回去同大帝交差。”
双眸黑乌开口道,却是看着那狼头好像呆滞在了原地。
“怎地,痴傻了?”
他刚问罢,腰间便传来一股子巨力。
“砰——”
双眸黑乌倒飞而出,畸形脸庞也陡然扭曲。
待它倒在了一大片礁石之上,才怔怔看清。
打飞他的,却是那狼头假帝!
“你!”
双眸黑乌心中又惊又疑,再向那片碎肉看去。
只见那金铠附着的身影,好端端地站在原处,面上勾着古怪笑意。
“怎么会!你不是成了一摊碎肉么?!”
陈远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
“知道你要使些诡异招数。”
“我这梦道许久不用,却是生疏,高低只能迷了你们五息时间,但这五息时间,却也够破你的术了。”
陈远话毕,天幕重归晴朗。
那狼头假帝眼里也恢复清明,却是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双眸黑乌,惊疑不定道:
“诶?!怎地回事,我方才袭杀的,不是人皇么?”
“……”
黑乌胸前那张畸形小脸上,流下无助的血泪。
思量再三,却是羽翼一扬,不知从何处摸来一块血肉,丢进那断脖间,直入腹里。
“人皇,我要跟你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