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自报家门,赵满城甚至回忆不起来这是个什么角色。
常山观观主,倒也是确实有这么号人物,但在赵满城的眼中,这武神域里,除了尊者,倒真没多少他能瞧得上眼的。
也并非是说能在修为境界上胜过一筹还是怎么,如今督宇五重的赵满城,哪怕燃烧了尊者刀符,也只能提升至大概勘日境的实力,碾杀同境的天骄倒是手到擒来,再往上却是无能无力了。
但如今让他有这般子底气的,与尊者刀符倒是无关,与山间泗水衙的背景也并未多大关系,却是那如今屹立在半空中的血衣,让他心中落定,老神在在,头也不抬,不看那常山观观主一眼。
“你儿触怒人皇威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于理,我作为山间泗水衙的捕头,自然是要将其审判,于情,便是他羞辱之人,乃是凤门大陆的上古尊者,你这老贼管教不严,难道还要一并来送死乎?”
赵满城压低斗笠,缓缓说罢。
却看着常山观观主的脸色,在那每一句话语之后,都变得青紫一分。
什么人皇,什么尊者,什么山间泗水衙,我不道啊……
我儿遗言里也没有说这些哇……
常山观观主本来心中对这话里还颇有怀疑,却见着那赵满城身后,渐渐站了太多的人,他们的脸上,或是怒容,或是鄙夷,总之,没有一个是笑脸相迎的。
以这般态度来对待一位白衣魂将,要么,对方之境界远比自己高之,要么,对面都是些初生的犊子,不知天高地厚。
但当着常山观观主心中惊疑着,却是目光不自觉得往天上飘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将这白衣魂将境界的常山观观主吓出了一身冷汗。
却看血衣鲜红不褪,那柄刻印着凤图的金剑,却隐隐散发着尊者威严。
再往那红衣脸上打望而去,更是将常山观观主惊得“蹬蹬”后退两步。
“玉面龙冠,血袍染身……莫非真是老祖宗预言里的那位人皇?!”
此刻,天上的陈远,眼神之中却没有容得下叱咤一方的魂将大修。
他只是紧紧得望着赤红的天边,仿佛那里的色彩,便是宁清儿生前的颜色。
陈远低低一叹,将那金凤剑端在眼前,意念沟通而去,却是感受到剑身轻轻地嗡鸣,似乎是在回应。
“清儿,大仇得报,而今你之异变神骨化作了剑,生魂化作了剑灵……便是千年内,我定为你重塑肉身。”
“可怜天下人多为己欲,但这便是人之丑态,我已见过。”
“但世间总有好的一面,待你涅盘那日,我定许你而见。”
陈远低声说罢,将金色凤印剑收回了日记本中,却是日记上弹出来与其对应的解释:
【凤·千古剑】
【涅盘之剑,追溯之情,尊者身骨,可媲帝兵】
“好一个可媲帝兵……”
陈远心中赞叹,便是终于睁开了眸,向下望去。
却见着一个气息完全不亚于涅王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大声哭喊道:
“人皇十三卫常山氏,拜见陛下!”
“?”
陈远微微一愣,却不懂其意思,便是收回了身上威严,一步踏下,便又似从高高在上的人皇,变成了返璞归真的修士。
除了那身血衣格外扎眼。
“你方才叫我什么?”陈远再问。
那常山观观主,头也不敢抬,只是匍匐在地,眼泪一把一把的掉,一把一把的抹。
“陛下!您是陛下!玉面龙冠,血衣加身,手握帝兵,掌六道,结交轮回……”
“老祖宗世代传下来的口谕,便说得是您啊!”
陈远眼睛微眯,并没有答复,只是猜测起了这句话的真假。
却听着赵满城忙忙摇头大喊:
“前辈莫要信了,他便是那当日在凤满楼里闹事的小剑客的亲爹!”
“他如今知晓你的身份,也是从我们口中听去的!”
“知晓您之手段厉害,他便故意跟您攀亲戚,好活命!这种人我查案的时候见得多了,有时还遇上故意装作是我四舅姥孙子的呢,只是我根本没有四舅姥,这便一眼识破了……”
听着赵满城的提醒与碎碎念,陈远倒也没急着去处置着常山观观主。
毕竟人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多是成了精的,哪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且还想出来攀亲戚这般低劣的骗术,那更是不太可能。
陈远如今也倒没了什么别的事情,入大宗的事,想来也能托付赵满城一手办成,便是耐下了性子,对着面前恭敬跪着得男人道:
“说说看,你口中的人皇十三卫,还有什么老祖宗口谕……”
常山观观主面上一喜,倒不是那般骗了人的小欢喜,反倒是一种实打实的欢喜。
他看着陈远,忽的眉飞色舞,传声道:
“陛下,此处不宜商谈此事,还请您借一步……”
陈远点头,
“那便走吧。”
说着,二人互化作流星,消失在天地间。
这便使得赵满城一人站在那里,倒显得有些滑稽。
他摸着下巴,吸了几口凉气。
“嘶……不应该啊,合计我成了那个唱大戏啊丑角啊……”
“前辈没道理给我抛弃了啊,咱可是在秘境里跟前辈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啊,就算不是兄弟,认个干爹义子也成啊……总之孙子应该是不能当的,毕竟家父好歹是个尊者,不应当落了前辈一辈……”
听着赵满城的碎碎念,那蝉玄门的大师姐悄摸走至赵满城背后,低低开口:
“小捕头,依你的意思,那神魂门的公子,其实是位大人物?”
赵满城诧异地回头看了其一眼,惊魂不定道:
“姐,依你的智商,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蝉玄门大师姐轻皱着眉头,面上带着不解道:
“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赵满城一下子有些怕了,怕这蝉玄门师姐真是什么天残地缺的智障,便也小心翼翼地道:
“那不是啊……那咋能是大人物呢……”
赵满城刚想说“是顶天的人皇”,却被蝉玄门师姐开口打断:
“我就说,小公子显然没那么厉害嘛……”
“……”
赵满城有些诧异地看了其一眼,便也不打算解释。
只要对方认为陈前辈不厉害就行,不然这种傻子可是要给陈前辈整惨喽……
……
与此同时。
陈远与常山观观主,却出现在万里外的云端。
“说罢,十三卫是何物。”
陈远适时开口。
那常山观观主,却是轻叹一声,捋了捋小山羊胡,从戒指里变出了个悬桌,茶壶,小金蟾。
便是给陈远满上了茶水,才缓缓虚坐在半空中,开了口。
“陛下自己的十三卫,难道陛下也不知道吗?”
陈远仔细回忆起了过往,却是什么相关的都想不起来,便是摇头。
常山观观主略有警惕地看了陈远一眼,思忖片刻,才缓缓道:
“寰宇三千,自分上、中、尾三流,然这具分之法,却不是什么哪边的修士厉害,便哪边是上流……”
“而是,哪边的血脉尊贵,哪边便是上流……”
“如吾之所在八荒,便是尾流一千寰宇中之一,而这一千寰宇里,主导的修士……便都是人。”
“妖修也非稀少,只是能成气候的不多,比如八荒五域,偌大的武神域中,只有这凤门大陆的尊者,是头兽……”
“别处,也都是人之出身了。”
“而依三千寰宇共见,人之血脉却是最低贱的,肉身孱弱,灵气储存甚差……”
“老祖宗言,亿万年前,三千寰宇中未尝有人尊栖身之地,也并无三千寰宇之分……”
“人为奴,不得成道,不会开智,便是那些各个狼种、虎种、诡种的小零嘴……更别提那些世家种,龙种了,人微言轻,便是无容身之地……而在那时间,便有人皇出世……”
“自崛起于微末,化寰宇为三千,硬生生,将三分之一的地界,分给了人族。”
“而人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老祖宗说,便是那其余两千个寰宇里的大帝,也只能逞嘴上功夫,硬生将这寰宇分为了上中尾三流。”
“人皇自不理会,自身拳头硬,管他们分个什么三六九等出来……”
“因着,三千寰宇,便是另外两千,中流为妖种,亦是有什么,龙蛟凤鼠,虎豹牛羊,上流,则是那些诡种,至于具体是何,老祖宗便未说过了,至于这上中尾到底有何差距,人皇在的时候,倒真没什么区别……”
陈远听到现在,算是捋顺了这三千寰宇的背景,便是再问:
“那后来呢?这人皇和十三卫……”
常山观观主悠悠品了口茶水,便是再开了口:
“人皇十三卫,便是人皇当年身边的十三帝。”
“十三帝虽臣服人皇,但有的出身却是什么龙种,妖兽种,更甚者还有诡种……”
“在人皇挽救人族于水火之后,便不知过了多少年,销声匿迹,再也寻不到了……”
“自那后,人族的气运也似乎大大折扣,所谓三千寰宇九千帝,便是指咱们尾流,也就是人族一千寰宇中,堪堪只有一千位大帝,约莫每个寰宇平分一个。”
“而中流,上流寰宇,那些妖兽,诡种,却是各有三千帝,五千帝……”
“而我常山氏,何其有幸,老祖常山焕,便是十三卫之一,常山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