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嚱》升了二级时候,陈远便能看得见人死后的鬼魂了。
记得最早给柳寻招魂时候,他只能生魂离体,才能看得清魂体样貌。
或者借着星魂帝尊剥离尊者三生魂的时候,也看清了一次。
但唯独这次,是陈远凭着肉眼,看到胡秋毫身上那道白茫茫的影子,不算太虚,也不算太实,悠悠的,从身上剥离。
看见陈远在看他,他也是遥遥看了眼陈远。
陈远有些惊讶于现在的状态,也好奇这胡春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是开口问道:
“你为何看我?”
便惊觉,唇部肌肉并没有抖动,而发出声音的,却像是自己的神魂。
周围人,包括执剑仙在内,都是没有听到的。
那胡春锦白茫茫的灵魂也是一愣,而后脸色平静,依旧是直勾勾地看着陈远,才说道:
“我哥,能做皇帝吗?”
陈远一愣,便是思索片刻,念头便通达了。
“狠劲够了。”
“那就好,我糊涂了一时,却在生平最后,刻意激起了我哥的狠劲,让他弑亲,展示了狠劲,让我哥得了贵人赏识,那也便足够了,胡家,总有人要成功的。”
他说完,便是勾起了与人头落地时一样的笑容,渐渐消散了。
陈远心间怅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怪这胡春锦死到临头时候一点也不求饶,却是刻意激怒胡秋毫。
可能在他的眼里,他哥若是能一刀斩了他,便是能成大事的。
若是不能,动了妇仁,便也入不了陈远的法眼,成不了大业。
“陈上仙,我弟弟,死了吧?”胡秋毫眼中满是血红,不敢转头看那具尸首,只是问着陈远,手和声音,都在发颤。
陈远轻轻一叹,点点了头。
不知何时,从天际飘下一瓣桃花,陈远用手接住,心绪飞飞。
他也不打算将胡春锦临死时候的想法告诉这对父女了。
若是这二人知道了,也便成了心间一辈子的内疚,成了执念了。
而这胡秋毫也是糊涂一时,为了谋求大业,只可惜谋错了机会,不识千里马,临死回了头,也算是条汉子了。
或许世间每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
陈远轻轻将桃花瓣随手挥洒在了那无头尸首上,轻道:
“厚葬了吧。”
……
闭关的苏阿雅,得了恒星古体的天赋帮助,愣是已踏入了天人交感境。
这几年功夫,却比之旁人几百年苦修了。
她着着急急的出关,同陈远报喜,这才使得陈远愣愣地,回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徒弟……
同年九月。
入秋。
胡家披甲挂衣,大开五灵州城门,迎驻扎在城外几里处的“陈”家军入城。
这可给魔思淼和陈牛志一阵好等,抱着陈远就哭,还以为陈远在城内遭遇不测了呢。
“……”
“你们若是担忧我,为何不会敲开城门进来呢?”
二人支支吾吾,只道:
“连陈哥都打不过,我们进来不是送菜吗……”
“只有火鸣兄弟着急进来,但被我俩死死架住,久而久之,也打消了这念头。”
陈远把目光瞥向火鸣,只觉得这三人也就这灵火宗圣子可靠些了……
然而火鸣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执剑仙,勾肩搭背,热络地问候:
“兄台哪条道上的?家里几口人啊?为何与陈哥混得这么熟络?难道……你也是大佬?”
“?”
执剑仙眼神古怪,真不知道与这天命人相处的界内之人,怎都是些奇葩……
当下,他也是冷笑一声,随口道:
“吾乃陆上神州执剑仙,掌控天道权柄。”
他这么说,也是料定了眼前这胸口有朵大红花的奇葩修士不信,甚至对方说不定会骂自己一句“神经”而匆匆离开。
却不曾想,他这么一说,这奇葩修士,却是目光更加炽热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老祖宗显灵,老祖宗显灵……舔之道终于碰着大货啦!”
“决定了,以后主舔陈哥,副舔你,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执剑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看管不严,小界里的人都癫得厉害。
……
同年十月。
五灵州整军完成。
东南王率领六万军马北上,却打着“陈”字旗。
魔思淼与陈牛志,也是披甲挂帅,向楚国西征,随行有火鸣护道。
同年十月中旬。
五灵州来了个背着巨大行囊的瘦黑青年。
他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四处打问:
“看见我陈哥了吗?”
翌日,陈远与小黑子相认,二人抱头哭泣,看得执剑仙一愣一愣。
同年十一月。
原本的蛤子门,无故被人灭了全宗上下,有江湖传言称:是因为蛤子门攻打巫灵州时,惹恼了路边的一位黑瘦仙人。
风云州水老爷亦是销声匿迹。
本是三足鼎立的局势,如今只剩下所有江湖人都不看好的东南王拿了半边天下。
还有一位魔陈火三姓厉害仙家,只手打穿西边各个反王,镇压了江湖。
后来才知,这四人,都是给同一人卖命的啊……
同年十二月。
除夕。
楚国统一。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统一大事,却让无数颠沛流离的楚国百姓拍手叫好。
据说新皇登基之事放在了年后。
大家啊,都想过个好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夜里,陈远坐在房檐上,习惯性地看着夜里玉蟾。
相伴的,还有执剑仙。
二人轻杯相碰,执剑仙低声问:
“这便是你一直追求的吗?”
陈远不置可否,举起酒杯,对着月亮,
“这一杯,敬天下,敬苍生,敬过往,敬吾生。”
……
……
第二卷:岁岁忆山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