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潜入客栈。
“啪!”
“卧槽。”
正流着哈喇子的小二正靠着柜台小憩,却被手拍柜台的闷响声惊醒。
“你们,你们……”
“嘘。”
为首的黑影比了一个噤声手势,示意安静。
“这里有没有个背着棺材的黑衫客入住?”
“这这……我不能透露客人的隐私……”
“扯淡!”
为首人影压着声音,眼神快要将眼前的小二吃掉。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小二突然浑身战栗的向后退去,他手指着为首人影的后方,眼神里的惊恐快要恐惧地化出脓。
“这就怕了?”
为首黑影见还没说些什么,小二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当下有些好笑。
“没错,老子就是米县公堂的仵作头儿。”
“不不不不,快……快!”
小二的声音结巴起来,他用力指了指为首人影的身后,随后发疯一般地逃走,似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那几道人影有些发懵。
怎么米县巡捕的名头这么响亮吗?
吧嗒。
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为首人影的头顶。
他手摸了摸湿漉漉的头顶,呆愣愣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巨大兽口张开,那不断滴落的粘稠液体,正是从血盆大口中流出。
兽口的主人是一条通体雪白却狰狞、巨大的狐狸!
还有九条展开的洁白粗尾,血腥又纯洁。
“妈妈呦!”
几人来不及逃窜,那巨大兽口便瞬间落下。
咯嘣!
几人似有些被吓傻了,半晌后才摸着各自的脑袋。
幸好,还在。
那巨大狐狸的兽口闭合,它双目狰狞,眼中满是残暴与血腥。
“落雨。”
一道如沐春风的人声从楼梯处传来。
黑衫如云,缓缓走来。
是陈远。
“救星来了!”
这是几个人影心中唯一的念头。
陈远走近,轻轻抚摸着那巨大白狐的身躯。
“别怕。”
“吼……”
悠长的低吼声夹杂着一丝茫然。
它眼中的残暴与血气渐渐消退,重新变成一条白毛小狗,睡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陈远微弯腰,捡回小狗。
“你们干的?”
他的声音淡漠,不带丝毫感情。
眼中有赤红道意流转。
是要碾碎几人神魂。
几道身影感受到了通天的压力,他们跪伏在地,身躯快要崩碎。
“大……大修,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是来给你赔礼道歉……只是刚来时……您……您的灵宠便要攻击我们……”
为首人影眼见快要被威压碾死,赶忙撑着口气说道。
陈远侧头,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二,问道,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小二抱着双膝,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边呜咽抽泣,一边点头。
陈远扯去眼中红芒,冷声道,
“赔礼道歉?何意?”
“大修……大修……”
几人大汗淋漓地从地上爬起,用袖口擦拭脸上血污,拧了拧衣袍上的汗水,几个人相互示意,最终一斜眼巡捕才开口,
“大修……小人知道您是强大的巫修!那天我们几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斜眼巡捕向腰间看去,却见腰间的包裹都被刚刚陈远的威压碾成了渣滓。
当下便是苦笑道,
“大修……您瞧,这给您要送的礼,也因误会而损坏……您在此地歇息,我们这就去给您在备一份礼…”
陈远抱着酣睡的落雨,轻声道,
“我不是什么巫修,也不必给我送礼,滚吧。”
声如气浪。
光是后面一个“滚”字就将几人掀飞,飞出客栈,落在官道上。
客栈门闭。
只留下点点透亮。
“哎呦呦……”
几人扶着腰子挣扎着爬起。
陈远并没有下死手,几人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他奶奶的怎么跟老子见过的巫修不一样啊…嘶,光是气息就把我压得抬不起头来……莫不是小宗师人物?”巡捕头儿龇牙咧嘴道。
“极有可能……而且他说自己并非是巫修,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毕竟天下巫修与妖邪多多少少沾点关系,他来了我们山水州米县,自然是要伪装,只是我们几人不识好歹,冲撞了人家,如此,被人家教训,倒是应该的。”
斜眼巡捕煞有介事说道,一番言语也算中肯。
“不对。”
一鹰钩鼻巡捕站出,他轻眯着眼,道,
“看到了他饲养的那妖兽了么?那般气息恐怖,若是伤了百姓该怎么办,届时上面那我等巡捕问责……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可是上面对百姓兴亡……也不怎么注重啊,否则偌大的米县,怎么可能只有我们五个巡捕。”
斜眼巡捕反驳道,大伙自然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但那鹰钩鼻巡捕仍是不作罢,他冷冷开口,
“上面不作为,难道我们也该不作为吗?那可是妖兽!如今天下被妖兽肆虐成什么样子,青川被灭,大蜀也陷于水火,难道我们要纵容这巫修跟那残暴妖兽逍遥法外吗?!”
“老英,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样?”斜眼巡捕挑了挑眉,直言道。
“老子幡然醒悟还不成了?”
“我看你就是贪那巫修身上的宝贝!”
“老子稀罕那玩意?”
巡捕头子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老英平日里尖酸刻薄,徇私枉法,如今却能说出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
倒是怪。
米县中多有来往的苦修士,巫修,官府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非主流修士入了山水州这种富裕大州,也多是本本分分的。
但今天老英却对这巫修似有些颇大的成见。
说不定真像是斜眼说得那样,这老英在贪图什么东西。
一旁的斜眼与老英还在争论,过了半晌,二人才不欢而散。
巡捕头子搂着斜眼的肩早渐渐走远。
老英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了水。
过了半晌,他才阴恻恻地一笑,
“对不起了头儿,我太想进步了。”
…
天亮。
陈远抱着昏睡的落雨,眼神略有些焦急。
他修了足有百年的医术,看得出来落雨并没有生病。
但正因为这种没原由的昏睡,才是让人揪心。
宁如雪揉着眼睛坐起,看着眼前一幕,颇觉得有些温馨。
“陈远,没想到啊,你还会主动抱着落雨。”
陈远点了点头,道,
“它出事了。”
“什么?”
宁如雪翻身下床。
扑到陈远身边,扒拉几下落雨,道,
“怎么回事?”
陈远想了想,尽可能言简意赅地表达已知信息。
只听陈远一字一句道,
“落雨……可能到叛逆期了,昨晚……他想吃人。”
“你给他吃了吗?”
“吃了。”
“啊?”
“吃了我胳膊上一块肉。”
陈远撩起袖子,小臂上有刚长出的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