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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飞快,沈趁等人刚刚得了封赏,忙着处理手头上杂七杂八的事,不觉间已过去四个月了,京城的草木于雪中复苏。

丛磊和谢灼尤其忙碌。

因为此前是储鸿两人在职,这二人只顾着享乐,军务根本不曾打理,已经乱成一团。

再加上两人受太后庇护,更是无人敢管。所以他们两个远比修缮将军府的沈趁要忙。

沈趁再次见到谢灼时,虽距离上次仅半个月未见,这人看着却是又憔悴了些,最起码黑眼圈儿已经愈发清楚了。

他趴在桌子上,头一挨着桌面便顿觉困意袭来,含含糊糊道:

“不行了,我得在你这儿睡一会儿。”

沈趁近日忙着打理将军府,把破损之处找人重新修缮了一番,又亲自挑了点家丁仆役之类的。

将军府本来就不小,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看着,虽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和被公文吞没的谢灼相比,也还算是好的。

而今见他如此,不禁笑道:

“这就不行了?丛叔可是比你还忙,也没见他露出什么疲态。”

“哎呀丛叔自然是比我更有精力,也不知怎么了,每天都好像有使不完的精神似的。”

谢灼嘟囔一声,又想到一件小八卦,奈何实在疲倦,便尽量把脑袋托起来看着沈趁道:

“有件事儿,我那天去找丛叔,他不知为何对着一片破布出神,听我进去好像吓了一跳似的,我看那慌张的样子,指不定瞒着咱俩什么呢。”

“破布?”沈趁若有所思,“什么样的,你可见过相似的?”

谢灼半阖着眼睛想,“嗯……不是很好的布料,像是撕下来的,上边似乎有点血迹……?想不出了,我也就是匆匆一眼。”

沈趁问:“颜色呢?颜色你总看见了。”

“红色的,又像是褪了色的……”谢灼皱眉想了好一阵,想的都有点儿烦躁了,也没有更多细节,便往桌上一倒:“哎呀反正就是褪色的破布嘛。”

丛磊是什么人?

老实,忠厚,对大宣忠心耿耿。

平时又木又耿直,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铁汉子代表人物,现在说他举着一块破布,经常出神,还神色慌张。

有问题。

沈趁正思索着,却见谢灼猛地抬头,“那块布!好像小蝶姐姐有一件那个颜色的衣服。”

这句话仿佛什么隐秘的钥匙,两人都暗搓搓激动起来。

“小蝶姐确实有一件绛色的衣服,只是从朝龙山之后……嘶,穿没穿过呢,应该是没穿过吧?我记不清了哎呦!”

比起谢灼的懊恼,沈趁倒是心里有了主意,刚好与赵小蝶也好久不见,不如现在就去找她,也好解疑。

“我们走!”沈趁说动就动,谢灼会意,也来了精气神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上。

赏赐的时候,赵小蝶不愿再回宫担任什么一等嬷嬷,或者管事,在那里待了太久,她一点也不想回那个笼子。

故而相拯把储忠的宅子赏给她,还给了她另一半铺面用以维持生计,又拨了些早就滞留宫中的宫女去帮衬她。

储忠的宅子倒是没有特别大,比起储鸿的大院子,他把钱都花在青楼和赌场了,整日流连在外,自己这府邸倒是小的不起眼。

沈趁两人兜兜转转找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看门的小厮却说她不在府中,去城中心的铺子里了。

两人只好又上马往城中心赶过去。

说来也巧,赵小蝶和许适意的铺子本就是挨着的,两人刚刚接手,都是打算着整理一番。

赵小蝶自是没什么管理商铺的经验,因此那日偶然遇见许适意时,自然是把人拉住说了好一会儿话,而后又约好一起收查铺面。

到今日已是只剩下几间,却遇上了麻烦。

赵小蝶看着眼前轻浮的男子,一身衣物倒是华美端庄,在这么好的绸缎衬托下,人也显得有那么几分精神,那腰间的玉佩看上去就不是俗物。

此人多半是什么世家公子吧。

赵小蝶猜测着,不动声色地把许适意往身后拉了些,笑道:

“我刚刚接手这铺面,店内一应物品尚不清楚,这位公子若是看上了什么,我叫代掌柜来与您详说,如何?”

对面的人不屑一笑,看看她身后被挡起来的人儿才算有几分耐心。

尾随的小厮帮他拿过一张椅子来,他慢悠悠坐下,这才道:

“代掌柜?我年纪轻轻,若是被那老奸巨猾的骗了,岂不是损失一大笔银子?”

他如此风流做派,一双眼睛目标明确地朝她身后盯,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小蝶心中暗骂,面上堆着笑道:

“公子不必担心,皇城之中谁人敢做些欺行霸市的生意?再者我们初到皇城来,人生地不熟的,何况您定是有眼力的,哪会被骗了去。”

纵使她巧舌如簧,男子却一字都未听进去,皱眉伸着小指掏了下耳朵,“聒噪得很。”

许适意见状,轻轻拉拉赵小蝶的衣料,示意她暂时先别说话。正欲上前时,那男子身后站着的家丁模样人道:

“你们初来乍到,有巡铺子的时间,怎么不打听打听?我们公子肯赏脸到此,便莫要不识抬举!”

说话的人眉眼虽方正,却总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不适感,此刻这幅神情,倒像是他才是纡尊降贵来的。

赵小蝶心中不屑,却也明白他们这是朝着许适意来的。

这么多年太后一门心思夺权,民间之苦她是根本无心顾及,故而这些官宦子弟便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即便是相拯重掌皇权,也是忙着朝大方向处理的,暂时还没顾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故而这些纨绔仿佛井底之蛙般,没得远见,还在这权势压人,为所欲为。

不过眼下还是保护好许适意才是要紧。

这许多念头一一说起来定然冗长,可在赵小蝶脑袋里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想明白了,随即笑道:

“说得是,那公子便自己相看,看中什么物件拿去就是。”

此话一出,那身后的家丁倒是更气着了的,冲口道:

“你这村妇当真不识好歹!我们公子乃丞相之子,家中珍宝无数,还看得上你这穷酸铺子里的物件儿?”

丞相之子,怪不得嚣张至此。

赵小蝶微微蹙眉——此人身份如此尊贵,事情倒是更难办了!

刘庸平已是等了许久,早不耐烦看那个掌柜和刘苟你来我往地打太极。

尤其那个女掌柜,明明知道自己何意,却还把小美人挡着在那支吾,把刘苟当傻子似的套话!

他打断道:“刘苟!这铺子的确穷酸,却也有入的本公子眼的物件的。”

他一开言,刘苟便条件反射地挂上一副极尽谄媚的笑来,狗腿道:“公子说的是,公子说的是!”

旋即他又探头探脑地看许适意道:“你身后这小美人有福分,得我家公子青睐,你速速退开些,莫要不识好歹言语纠缠!”

赵小蝶回头看一眼许适意,却见她面上并无神色,见她回头才微微一笑道:“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

她上前一步时,那刘庸平的视线便凝聚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阵,带上些笑来,连声音都变了调:

“还是小美人有眼力见,不愧是本公子青睐的人,快过来让本公子好生瞧瞧!”

许适意却是纹丝未动,脸上的笑更是稍纵即逝,淡声道:

“光天化日之下,公子即便身份尊贵,也做不得强抢之事吧?”

“呦,还是个有脾气的~”刘庸平视线微变,对许适意的兴趣只增不减。

凭他这模样身份,也有数不胜数的女人上赶着贴附他,乍一接触这浑身是刺的还有些说不出的新鲜。

“小美人不知,本公子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并非你口中说的什么强抢,本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会不明白怜香惜玉之理啊~”

他话音一落,身后以刘苟为首的家丁们便哄笑起来,“是啊,我们公子最会怜香惜玉了!”

许适意倒是想过会遇见麻烦,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还是个丞相之子。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舅舅的名声抬出来挡挡,就听到一个朗润的少年声,还尚有几分熟悉。

“饱读诗书?我看你是今天刚吃饱了开始看书,然后吃撑了出来没事找事吧?”

随即就有一个许适意更为熟悉的声音道:“还不算痴傻,好歹知道吃饱饭。”

这声音一落,吸引的是其他人的视线,到许适意这儿,却是连她的心都勾了过去。

冬去春来,每每空暇之余,她念了这人百日也有。

岂料此刻竟忽如其来就在眼前,叫她不由得不激动。

视线所及之处,沈趁紫色衣衫长身玉立,想来是穿惯了男子的长衫,故而如今也是此番打扮。

不过虽是男子的长衫,穿到她身上,却也是另有风韵,英气柔美合二为一,叫许适意心跳个没完。

那张脸还是分别时的模样,只是在目光扫过众人时不苟言笑,却在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唇角霎时弯起来,柔和尽显。

如此明显的例外,更叫许适意心折,一时没忍住道:“浸影……”

沈趁本以为按照许适意的含蓄性格,这么久不见,应该会生分些,故而来的路上心中忐忑,却不曾想她竟会主动叫自己。

心头顿时明媚起来,笑应道:“哎,阿意我在这儿。”

一旁的赵小蝶见这两人来了,心中意外,却也终是放下心来,暗自打量着那两个一唤一应的人儿,心中偷笑。

被忽略的刘庸平可是不快乐的,当即起身道:“连本公子也敢讽刺,我看你们是活腻了!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