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事情完全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禹皇掩在龙袍下的手攥的更紧了,尤其在看到宸王面露愠色时,他差点克制不住平静的神色想嘲笑出声。
哈哈哈哈,温子宸,你毁我根基,那朕也要让你尝尝亲人分离的滋味!
“哦?”禹皇表面疑惑,幸灾乐祸的目光却移向了温知意:“倒不知是哪位千金入了北戎太子的眼?”
听到禹皇的话,方才还有些好奇的各世家小姐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她们只是有些好奇想观望那些使臣的俊美样貌,但绝不想成为和亲公主,被迫远嫁他乡。
而吉多纳则顺着禹皇递来的阶梯走到温知意跟前,故作深情地对她道:“容乐郡主,今日突然向你坦明心意实在有些冒犯,但孤的内心还是无法克制住对郡主的情感。”
说完,他悄悄观察着温知意的神色,却见她依旧神色平静的望着他。
吉多纳见状,内心狂喜,她这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此刻,吉多纳只是觉得眼前这位故作清高的女子已经完全被他的魅力所深深折服。
于是,他更加卖力宣扬自己对她的情意。
“孤对郡主一见钟情,愿以离城为聘迎娶郡主,还望禹皇陛下和郡主成全!”
此话一出,满堂哗言。
甚至有禹国的大臣早已坐不住起来表态:“陛下,此乃喜事啊!臣极力赞成这桩姻缘!”
“臣也赞成!”
“臣附议!”
一时间,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温知意却像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安静的坐在位子上看着吉多纳。
既然想挑事,不如就等他们一起吧。
想着,她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花柒野。
而花柒野也没有辜负温知意的期望,他也直接起身,朝温知意行礼:“参见容乐郡主,许久不见,郡主可还记得孤?”
“南篱太子,你这是想作甚!”吉多纳的行为强行被花柒野打断,很是不悦地质问他。
花柒野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件,作势要交给禹皇,并含笑对吉多纳挑衅道:“自然是同你一样,向郡主表明心意啊。”吉多纳明白花柒野的目的,内心对他极度不满,他沉声提醒花柒野:“南篱太子,你莫要胡闹!”
“胡闹?”花柒野嗤笑一声,望向吉多纳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鄙夷。
“禹皇陛下,南篱愿以珠南岛为娉求娶容乐郡主,此乃我南篱陛下所作的文书凭证,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花柒野就将信笺呈给了禹皇。一旁的辛安连忙接过信件,将其交到禹皇手中。
在此期间,原本就哄闹的人群再次炸开了锅,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温知意,或感叹或贬损,唯独没有怜惜。
堂上,禹皇打开信件,快速看了一眼,就示意辛安将信件递给宸王。
“南篱太子,此事还是交于朕的三弟来定夺吧。”
禹皇表面为难,其实暗地里早已兴奋不已。
他原本只是想把人推出去的,没想到借机可以再获得一些城池,他喜悦,随后是嫉妒。
凭什么?他温子宸的女儿就可以如此轻松就得到这些,而他的子女却要被埋没在那些平庸的家族里。
不过他在看到宸王有些阴沉的脸色时,心里的不平衡瞬间得到了慰藉。
温子宸,朕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抉择。
宸王本就因吉多纳的冒失而不满,如今又来了个花柒野。
哪来的蛮夷,竟然敢觊觎他的女儿!
他们也当真认为他同温景舒一样愚钝吗,居然敢拿这两个地方同他讲条件?
宸王冷漠的目光扫过众人,准备起身同那些人理论。
只是他还未起身,身后的衣袍就被自家女儿扯住了。
“意儿?”宸王转过身看向温知意,语气中满是愧疚。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应当立刻让温萧宁继位,如今他才让他刚喘了口气,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恶心自己了。
“父王,我想同他们说几句。”温知意注视着那两人,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原本她还在想如何应对呢,不曾想这两人就把理由主动摆在了她面前。
宸王见自家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顺着她了。
若她不敌,那便让他这个爹来收拾残局。
这边,温知意收起了袖摆,缓缓起身朝两人行礼:“容乐能得两位殿下挂念,此乃容乐之幸。”
而后温知意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淡去。
“只是这聘礼,它们不值得本郡主下嫁。”
温知意冷淡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处角落,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无不惊讶。
以城池为娉,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一场风光的结亲,而如今有两个国家的人都想以城为聘迎娶她一个郡主,他们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
而温知意没有理会那些大臣疑惑的目光,她锐利的目光直接望向吉多纳并质问道:“北戎太子在求亲之前,可否认真了解过离城的来历?”
吉多纳闻言,原本坚定的目光瞬间有些涣散。
“不曾,这离城自古就是北戎的城池。”吉多纳迅速藏起有些慌乱的神气转而信誓旦旦地朝温知意说道。
而他的说辞却正中温知意的下怀,她原本平静的脸立刻严肃起来,明净的双眸紧紧盯着吉多纳冷冷开口:
“殿下说笑了,才短短九十年,这离城是怎么到你们北戎的我们禹国人还是有记忆的。”
“何意?”吉多纳也收起了笑容,有些不善地看向温知意。
温知意也不惧,直视着他缓慢解释起来。
离城本是禹国最北边的一座城池,当年初代禹皇在建立禹国时就将其纳入管理范围。
后来东边食异人崛起,不断侵扰禹国和刚安定下来的北戎,其中最让两国忌惮的是他们喜食人肉,尤其是禹皇和北戎两国的百姓。
两年过去,两国早已无法忍受这般折磨,便决定结盟将食异人一网打尽。
食异人虽然强大,但面对两国的共同围剿,一年内他们完全被逼到了最东边。
眼看这场战事胜利在望,北戎却突然反水,它先是接受了食异人的归降,随后便伙同这些人反打禹国。
禹国本就因为战事而国库亏损,如今被盟友背叛,它根本无力反抗。
为了保住根基,初代禹皇只能忍受耻辱低声求和,代价是将离城送给北戎,同时无偿向其提供粮草十年。
北戎为了掩盖自己的背义行径,遂向百姓宣告此城被食异人占领,而禹国无力守护,就交给北戎来处理。
而此时的禹国又爆发了内乱,为了稳定民心,初代禹皇只能承认如此。
高位者的说辞模糊了百姓的视线,但很多有识之士还是知晓了事情的本质。
只是他们还未向百姓言明,就被初代禹皇发现处理掉了。
没有了先知,本就朴实的百姓完全被蒙蔽。几经转载,当年参与那场变故的人几乎都不在人世,而这场耻辱也被两国的上位者不断美化。
直到最后,离城在百姓心里就成了北戎的地盘。
殿堂下,温知意平静讲述着这段屈辱的历史,而殿堂之上,禹皇赤红的双目充满憎恨死死盯着她。
温知意面色平和,她也不惧禹皇对自己的杀意,而是抬眸直直对上了他愤怒的双眼。
毁掉了他的自尊,那么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层薄弱防线也就破了。
殿堂里,温知意讲完了故事,而众人也各怀心思,在背后窃窃私语,其中情绪波动最大的便是吉多纳。
他顾不得礼仪,直接快步来到温知意跟前,若非前面的席位是宸王,他肯定要揪住温知意的衣领逼迫她道歉。
“北戎太子,你要作甚!”方才一直静默的宸王妃立马起身,言语中满是不悦质问吉多纳。
而吉多纳早已被温知意激怒,他满眼的失望和愤恨。
“容乐郡主,你还真是巧言令色,为了拒绝孤竟不惜破坏两国的和平!”
呵,温知意望着他嗤笑出声。
“北戎太子这是高看我了,我一个闺家小姐怎会有让两国对峙的本事?”
“再说了,这本就是事实,哪怕它被恶意掩盖,但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禹国人铭记这段屈辱的过往。”
温知意的话回荡在金光璀璨的殿堂上,那些方才出口闭口赞成的大臣瞬间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呵,事实?事实就是离城本就是北戎的城池!”吉多纳不承认温知意所诉说的历史,依旧对她胡搅蛮缠。
温知意见他如此固执,内心依旧很平静。
这是北戎和禹国默认了几十年的约定,她也不认为今日自己可以推翻这条规则,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微动摇这个既定事实。
温知意浅淡的目光落在气势汹汹的吉多纳身上,心里也开始盘算起她接下来要如何让他彻底闭嘴。
可这时,殿外却传来一阵低沉的“咕噜咕噜”声。
方才还有些哄闹的大殿也因为这个声音瞬间安静了不少。
宾客们相继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抬头望向殿外。
只是殿外的人有些孤傲,他人还未来到众人跟前,冷冽而低沉的声音就顺着秋日的冷风扎进了吉多纳的耳朵里。
“你北戎是否拒认这个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需记住,禹国很快就会拿回离城。”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知意的目光也忍不住朝殿外看去。
“咚咚咚”,四轮车的木轮辗轧过玉砖,带着它的主人缓缓来到大殿中央。
“本王腿脚不便故而来迟,还望陛下和诸位使臣海涵。”温慕卿嘴上恭敬,脸色却极度冷淡。
禹皇本就因应付宸王而有些疲倦,如今再见到温慕卿,他又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
温慕卿,连你也要帮他!
禹皇藏在龙袍下的左手已经被掐出了鲜血。
“皇兄不必如此,朕想各位使者都会体恤皇兄的不易,你快入座吧。”禹皇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朝他说道。
兄弟俩表面很和谐,但殿内的人却看得出来,这场宴会根本没有安排镇南王的位置。
而禹皇望着还杵在原地的镇南王,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嘲笑了一番。
温慕卿,朕也让你体会一下被人戏耍的滋味。
禹皇一边期待着镇南王露出难堪的表情,一边默默计算着自己出场的时机。
只是他才眨了下眼,温慕卿竟然就跑到温子宸那边了。
温慕卿,你好样的,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朕!
禹皇左手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指甲瞬间被掰断,指尖的疼痛也猛然刺激着禹皇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为什么,他的兄弟和他的子女都不愿站在他这边,而是跑过去对他的敌人垂尾乞怜!
另一边,温知意见镇南王直直朝自己走来,同时回想起他进门前说的那番话,内心升起了一丝暖意。
“知意见过大皇伯。”温知意略过面前的吉多纳,朝温慕卿虔诚行了个礼。
温慕卿难得向温知意露出一道难以察觉的笑容,他先是抬手示意她坐下,随后将冷厉的目光移向吉多纳。
“方才本王所说的殿下若是听清楚了,那便回席吧。”
吉多纳眼里满是不甘和怒火,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温知意,随后咬紧牙关愤愤质问温慕卿:“镇南王,你这是在对北戎宣战吗?”
温慕卿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冷笑着出声:“岂敢,只是这离城已经被你们北戎占去多年,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再者就算开战又如何,你们北戎如今内忧外患,当真以为可以阻挡我禹国的百万雄师吗?”
温慕卿的话彻底击碎了吉多纳内心的防线。
他死死攥紧手心,朝温知意匆匆道歉便头也不回地坐回了他原本的席位。
而花柒野则瞅准机会,毫不犹豫上前来向温知意表明求娶意愿:“郡主,北戎求娶佳人之心不诚,而我们南篱不同,愿以珠南岛作聘迎娶郡主!”
“区区一个掌心大点的岛屿,如何抵得过我禹国的公主下嫁。”温知意还没有说话,温慕卿就以极度轻蔑的眼神望着花柒野并冷冷说道。
温慕卿的话让花柒野带着笑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恼怒,但为了大局,他很快隐藏起情绪继续装作心悦温知意的模样。
“南篱太子,你心中挂念着我,我很欣喜,只是你实在不该拿此岛屿来作聘。”
温知意适时起身,同他对话时语气平和而沉稳。
“何意?郡主莫不是还想说此地也是禹国的吧?”花柒野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多情的双眸里却满是对温知意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