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只看到了鼻子往下的部分,因为眉眼都被鸭舌帽沿给挡住了。
但那笔挺的鼻梁,漂亮的薄唇,布满青茬的下颚,都熟悉入骨。
还有他开口时萦绕在她耳际的声音,嗡嗡的,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沙哑而缓慢,他喊她:若惜。
她后退了一步。
他略抬了眸,这个动作很慢,当若惜的视线触及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仿佛呼吸心跳都在同一刻停止。
他薄唇轻轻阖动,低柔叹息,“等累了是不是?”
她一动不动。
若惜眼睛不敢眨,生怕眼前的人是幻觉,一眨眼他就会不见。
许久,久到眼睛都瞪得干涩,那双清澈乌黑的眼仁儿,闪闪烁烁,分外呆茫。
她细细咬着嘴唇,心脏伴有天崩地裂的麻痛感。
胸口莫名冲出巨大的愤怒和委屈,她后退一步,啪地一声,用尽力气把门关上了。
她靠着门,才发现自己许久没有呼吸。
大口喘气,胸腔里的气体却入不敷出,她苍白的手指揪住胸口,如同嶙峋的老人,步履阑珊地急需抓住一个东西,才能扼住那股欲转头随他而去的冲动。
她想他想到产生了幻觉,想到出现魔症,但她不能,不能再自私的抛下两个孩子。
她攥住了门旁的衣架。
轰隆一声,衣架被她拽倒,她也倒在地上,想再次攀住什么,却弄翻了跟前更多的东西。
房间里嘭响不断,她耳膜一震一震,嗡嗡轰鸣,似有血液涌进涌出,不知怎么喉头一股甜腥,她呼吸间嗓子里发出带着血沫的嘶叫。
渐渐的泣不成声,恨极自己般手锤地面,眼泪如雨滂沱,双腿瘫软的站不起来。
这动静吓坏了正在玩儿躲猫猫的阿宝。
小家伙脚步蹒跚的跑过来,疑惑而安静地看着妈妈。
若惜见到女儿,如溺水者见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拽过孩子搂进怀里,呼吸一滞,终于哭出声来。
仿佛那股委屈,那股疼痛,一下子漫过了心尖,全部冲出了喉咙,堵得她四肢百骸酸疼化水。
阿宝在妈妈的怀里,沾灰的小手碰了碰妈妈的脸,深褐色的大眼睛盯着妈妈,然后小手指了指门,嘴巴啊了一声。
孩子也听到了。
还是父女连心,感应到了呢?
若惜望着地板上一圈圈深色的水迹,脑袋如钻刺痛,浑浑噩噩。
一时想起圣诞节那个晚上,她落入海里,呼吸和意识渐渐消失时,她不知是做了梦还是幻觉。
她好像是被一只海豚,在下沉至深海处时驮上来的,浮荡的感觉很真实。
医院里醒来后她仔细想了很久,港口的位置不可能有海豚的。
一时思绪又回到了术后昏迷的那几天,她的灵魂似游荡在白色混沌的空间。
她看见了爹地,并与她说了很久的话,还看了妈咪,还有为了救她去世的阿青叔叔。
爹地告诉她回去的路怎么走,告诉她必须回去,这里不是她呆的世界。
可她却在找人。
在那个白茫茫的世界,辨不清方向的四处奔跑,她不停地找他。
却没有找到。
直到她到了光束口,也没有看见他,若惜无法形容当时的失落。
他不要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