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医生是个资深的老教授,见她当时就红了眼睛,便温和劝道:“都撑到这个时候了,可不敢动了情绪。”
羊水变少会发生的可能若惜想过,潜意识总往最坏的方面想。
可自己能做的,只有回家拼命喝水。
补充水分的结果不如人意,胎心监测异常,宝宝有些缺氧。
顺产计划彻底泡汤,剖宫产可能都要比预产期提前。
周亦坤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辆车,把若惜母子载到了医院。
华人医院若惜虽然熟悉,但如果只有她和梓铭的情况下,又要挂号缴费检查,又要面临腹痛,那个两个韩国大婶又派不上用场,这时候周亦坤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住院一周,每天定时吸氧,没有要生的征兆。
直到第二周的周三,若惜突然腹痛。
要生了,没错了。
她一个人在病房里疼得冷汗湿透,跟着护士做马步深呼吸,还想最后努力试试能不能顺产,后来没了力气,抓着床柱几乎翻滚。
护士连连唉声叹气,瞧了眼门外一个孩子一个少年,有些艰难地问她,丈夫呢?
护士等了半天,扭过头,却发现这个纤弱的东方女人,突然安静下来,连喊痛都不喊了。
“miss?”
若惜挤出一丝笑,很缓慢,汗水淋漓的惨白脸庞,表情有点木讷,变得钝钝的,她的手放在圆滚的肚皮上,自己往下推送,不知下了多大的力气,就那么一下,剧痛突然侵骨,她嘶哑颤声,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贺骁——
那两个字在她的嘴里又变成了凄厉的哭音,眼泪哗哗坠落,再也不能支撑,她要生了,可是该在的人却不在身边,他不在了……
“艹,你瞎特么问什么问啊?”周亦坤冲进来,拽着护士甩到一边,刺红着眼睛将她搂住,忽觉掌心黏腻,低头一看,满眼的血,顿时吓得不敢动。
病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
本来剖宫产局部麻醉就行了,但若惜当时疼得根本没办法躬身抱腿,周亦坤就直接替她做了全麻的决定,所以在麻醉清醒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脑子有些钝,眼睛也睁不开,身体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一时感觉轻了,可是疼痛又让她觉得每个细胞都在撕裂,再加上耳边一声一声婴儿的哭声,还有慌乱无措的大小两道男孩的声线。
她被吵得不行。
“妈咪?”听出是儿子在叫她。
她实在是累极,勉强睁开眼睛,苍白的手指动了动。
周亦坤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可他不敢去抱,立刻喊了护士过来抱起那团软趴趴的小肉球到若惜跟前。
若惜把没输液的那只手抬起来,目标明确的掀开小包被的下端,小小的粉团子,白白的小脚丫,她轻轻拨开,看了眼。
仿佛尘埃落定,她闭上眼睛,缓慢把手放到心口的位置,歪过头,似乎安然入睡。
眼角却一行泪珠,安安静静地垂着,又慢慢蒸干。
周亦坤盯着医生用了镇痛棒,又等她呼吸平稳了一些,才领着梓铭出去了。
走廊里,立着一排人。
贺茕抱着自家孩子在首,周亦凡,凯瑟利,周文轩,还有几个暂代贺骁管理帮中事物的宗老长辈。
周亦坤拦在门口,谁都想进去看一眼,但谁也没动。
他将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都平安,看一眼就都回去吧。”
“若惜睡着了吗?”贺茕还是想进去看看自己的小侄女。
三哥拉住老婆,劝道:“若惜小姐是怎么想的,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个阵仗,又会让她想起谁?”
贺茕一顿,眼中湿气弥漫,叹息一声,攥紧双手。
周亦坤又把宝宝出生的记录表给了贺茕,贺茕又给了周文轩,周文轩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一张老爷子的,一张贺骁的,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终是老泪纵横,抖声念叨:“凌晨五点产下一女,6.87斤,爸,阿骁,你们听到了,都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