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初次相见,我却觉得你很熟悉。”
门口距离长桌边不远,庄羽霏撇下路郐,独自走过去,路过花盆边顺手拾起了什么。
荘雨菲放下酒杯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笑着从尹驭身边走出来,对前方那张熟悉的脸说:“我也是这么想。”
就算她们不说,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在升腾而起。
这种紧张的感觉不是让人揪着心脏上蹿下跳的焦灼不安,是抽干了空气让人置身于真空里无法呼吸的阻塞停滞。
并且这种窒息不是逐步扩散,而是在一瞬间所有人同时感受到的。
众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们逐步靠近对方,没人能开口去阻拦。
就连尹驭,也只能无力地看着。
前方的脸何其眼熟,何其熟悉,是自己生命的其中一部分。可现下,它脱离了自己。
此刻,就算在眼前,再熟悉再接近,它也变得陌生起来。
庄羽霏说:“尤其是你这张脸。”
荘雨菲答:“我也觉得,你的这张脸很熟悉。”
庄羽霏又说:“不知道你对你的这张脸怎么想。”
荘雨菲也答:“我也想听听你对我这张脸的看法。”
庄羽霏道:“看来我们都想知道。”
荘雨菲不否认说:“当然。”
“很好。”
她们面对面站在一起,周身升腾起的窒息感都不用刻意去体会,就已经扼住所有人的喉咙,就连一向活泼的鲁蔓蔓也少了话,直到有人叫了她。
“蔓,给我一个房间。”
“什么?好!”
鲁蔓蔓下意识先去看荘雨菲,但只看到她嘴边带笑,并没有见到她的嘴在动。
她想去看另一个人,可庄羽霏已经转身就走。
荘雨菲跟上了她的脚步。
眼看她们要走了,尹驭在后头小声叫了一句:“庄小姐……”
有人停下了脚步,但没人回头。
直到她们两个人消失在楼梯口,走进一个房间里,剩下的几个人才从刚才的窒息感中脱离出来。
所有人都动起来了,路郐迷糊地往前走了一步抬起了头。柳颜雅也重新拿起了酒杯,不过很快她在望了一眼无人的楼梯后,猛然盯着尹驭的后背。
鲁蔓蔓有些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回头望一眼楼上的那扇门,不知道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怎么知道家里的那个房间是用来会客的。又在努力回想刚才是谁叫了她,至少出国回来以后就没听到谁这么叫过她。
只有尹驭,一动不动地盯着楼上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迎接,去面对那未知的一切。
鲁蔓蔓家的会客厅很大,足以装下二三十个人,到处是桌椅和装饰物,唯有一块空地,似是为了让宾客酒后在此聚集随音乐醺醺然地起舞。
只不过现在没有音乐,没有宾客,更没有觥筹交错的侃侃而谈的热闹氛围,有的不过一间冷冰冰的会客厅。
门打开后,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了两个人。
她们穿过摆了一只空花瓶的钢琴,走过让人休憩的沙发,越过脚边今早刚插上的鲜花,来到了那块供人起舞的空地上。
来到空地后,两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庄羽霏身上还穿着路郐的衣服,白衬衫牛仔长裤,穿得和之前没差别,但就是这么简单的穿着,衬得她越发的干净清爽。
她站在空地上,把扎起来的头发随意散在肩上说:“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荘雨菲跟在她的身后,距离她有一段距离,她扶着一张椅子解开了高跟鞋的鞋带,笑了笑说:“看来你过得不怎么样。”
瘦得下巴出来了,五官明朗了,眉眼也亮了。
庄羽霏把白衬衫的两颗扣子随手扯掉,露出了分明的锁骨,冷笑一声说:“要看拜谁所赐。”
荘雨菲赤着脚把高跟鞋踢到一边,嘴上叼着皮筋把披肩的长发扎起来了,只是笑。
做完一切后,终于,她们面对面的,站立在彼此面前。
庄羽霏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笑:“所以,你谋划了多久?”
“拿了我的身体,拿了我的人生,你过得很开心吧?”
荘雨菲拿着手上的东西,逐步靠近,她的脸上带着浅笑说:“你想问我用了你的身体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在享受你拥有的一切。”
“我可以告诉你,有,也没有。”
“是,我是享受了你的一切。你的房子,你的车,你的秘书还有你的男朋友。”
荘雨菲逐渐靠近庄羽霏,忽而她歪头一笑:“不,他那时候还不是你的男朋友,连朋友都快不算了。”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丈夫了。不过不好意思,他是我的丈夫,是现在的我跟他结的婚。”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那么你呢?用我的身体过得一定很不好吧?”
“让我猜猜,是不是整天吃不饱穿不暖,没日没夜地窝在那间垃圾房里郁郁寡欢?”
庄羽霏手依然背在身后,站立不动,等着荘雨菲主动靠近,她也笑,笑得极冷:“是啊,确实过得不好。”
“我还不知道原来一个肮脏发臭的垃圾房里还能住人,还有人能面不改色的整天与一堆垃圾住在一起。”
“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天生的垃圾,所以对那些垃圾置若罔闻。”
荘雨菲还是浅笑一声,等着庄羽霏接着说下去。
庄羽霏没能如她的意,接下来不过淡淡说一句:“不过都烧完了,人也死了。”
荘雨菲停下了脚步。
庄羽霏却主动走向前了。
“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下贱的地方,还有那么多低贱的人。”
庄羽霏背在身后的手放开了,她说:“更不知道一个人能如此遭人嫌弃。”
“你的父亲,你的同学,他们为什么那样?”
“我有时候在想,”庄羽霏完全站在了荘雨菲面前,直视她,“是不是因为是你本人的问题?”
“还是你的母亲没有教好你?”
“说完了吗!”
荘雨菲握着手中的东西,抢先一步,抬手将手中的刀刺向面前的人,哪怕面前的是她的身体。
鲜血很快从身体里涌出,滴滴答答的,滴在温暖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