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燃得猝不及防,连荘二龙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庄羽霏身上已经起了火。
她的帽檐被点燃了,零散在胸前的长发也被燎去大半,被挂起来的半只胳膊也被烧起来了。
“荘雨菲?”
“荘雨菲!”
赵垄站在他爸身边接连大叫庄羽霏的名字。
围观的邻居们也被吓到发出了尖叫,纷纷冲进院子里来。
没人想得到天底下还有亲生父亲居然会亲手火烧亲生女儿的。
那两个巡警再也不只是看着,一个直接冲过去要救下人,另一个去找水。
火光之中,庄羽霏神色未变半分,饶是火热已经透过衣服烧在皮肤上。
她依旧步步紧逼,在巡警上前时早已徒手掐灭绷带上的火,丢掉那只燃烧的渔夫帽,两三步跨上前抢过荘二龙手中的火把。
荘二龙退无可退,再次撞在那个手推车上。
他的双手空空地放在推车上方,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两张嘴皮子上下颤动数下都未贴合在一起,双眼的瞳孔像是被放大数百倍,眼睛里尽是冒着火光的庄羽霏挥舞的那个火把。
庄羽霏那张被火照亮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比火把都快一步先来到眼前,她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捅了过来,捅得他惊恐万千,手再也不能撑在空气中,彻底摔在推车上。
刚摔下去,那个火把就紧随其后,熊熊地燎到自己的眼前。
荘二龙已经闻到了空气中自己被烧焦的眼睫毛的气味。
可也只是眼睫毛。
那个火把很快被人举起来,带离他面前。
警察扣住庄羽霏拿火把的手,一拧,她终于手软松了劲,那个燃得正旺的火把也应声而落。
荘二龙终于滚了两滚坐在地上,愕然地闻着空气中的烧焦味,盯着眼前的人。
庄羽霏马上就能把那个火把反手烧在荘二龙身上了,却被迟一步的警察赶来,夺下了火把。
火把被夺下后,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如炬一般死死瞪着荘二龙,仿佛下一秒还会再冲过去再把火把燃到他身上一次。
荘二龙才知道“燎火”到底是怎么“燎”的,他呆坐在地上,被灯光照得通亮的大脸还在不停地颤动。
全场人都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动了,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不敢再靠近一步。
赵垄抱着他爸的胳膊,久久不敢说话。
本以为被火烧上身的庄羽霏该是最严重的,可是她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不惧那些火烧的疼痛,还反手抢了火把要烧死荘二龙,凶残得不像个正常人。
在庄羽霏被烧的时候王三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了,嘴里“呃呃啊啊”地喊,要冲过去救庄羽霏,可是泪水流了满脸看不清路,腿也跑不动了,比警察更慢了一步。
“小姑娘你没事吧?你怎么能这么干呢多危险啊你不知道吗!”
警察夺下庄羽霏手中的火把后,用另一个警察打过来的水扑灭了,才抓着庄羽霏的胳膊要看看她的伤势。
王三妹好不容易爬了过来,也抱着她,跟着一块要扒开她的衣服看看她的伤,矮小的全身都在发抖,嘴上急得都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呃呃……啊啊……”
趁着要看庄羽霏伤势的功夫,另一个警察算是找着机会呵斥院里的三人说:“还不快把你们手里的火把都给我拿过来给熄灭了!快点!”
剩余的那两个男人把剩下的火把交给了警察熄灭了,荘二龙还摔在地上起不来。
王三妹心疼又着急地除下庄羽霏的衬衣,除掉衬衣,撩起被烧焦的大片头发,他们看到了庄羽霏身上的伤。
哪怕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没喊一句痛,在被烧的时候也不像个正常人那样大喊大叫胡乱跑跳去熄灭身上的火,可她还是受伤了。
她的胸口被烧红了一大片,挂起来的手臂整只都被烧了,还被烧出一块指甲大的焦肉。
要不是有衬衣,和渔夫帽机缘巧合地帮她挡住了一些,今晚的她可不止这块指甲大的烧焦皮肤,怕是整个身体整张脸也被烧伤了。
王三妹看到伤成这样的庄羽霏更六神无主了,哭着叫着要带庄羽霏去看伤,还急得跪下来让警察带庄羽霏走,带去医院看看。
她还胡乱在身上翻找,翻找不出一块钱,只有一块小小的硬币,拿出来后塞进警察手里,让他帮帮忙。
都到了这地步了,警察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他把王三妹扶起来安抚她说:“会的会的,我们马上就送人去医院,不收钱,不收你的钱把钱放好了。”
另一个警察已经把荘二龙他们三人扣下了,还叫了支援和救护车,并告诉那三人说:“今晚就跟我们走一趟!”
有了警察们主持公道,被吓傻的邻居们才回了魂,一半人跑到庄羽霏王三妹身边看人,另一半人跑到荘二龙眼前骂。
他们指着荘二龙骂:“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是天杀的混球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你这种人就该扔路上让车碾死了丢山上喂那没良心的野狼野狗,野狼野狗都比你有良心!”
“你说你这种人居然敢对孩子下手,就该把你丢进监狱里关起来,关死了!”
就连赵垄跟在他爸身边也忍不住骂:“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院里的所有人都在吵吵闹闹,各说各话。
庄羽霏站在其中,却是毫不关心的态度,她始终紧盯荘二龙,脸上的狠意不减一丝。
荘二龙也在愣愣地望她。
两人在这吵闹声中无声地对望。
荘二龙到了这一刻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伸出手指,指节却怎么也伸不直,他吞了吞口水,用他自己认为很大的声量喊:“她、她是假的、不是不是我女儿!”
一旦喊出口,喊出的话就顺畅起来:“她不是我女儿她不是荘雨菲!不是我的女儿荘雨菲!绝不是我女儿!”
一开始没人注意到他小到发颤的声音,直到他喊出这荒唐的话。
所有人都被他吸引过来,不过对他都是劈头盖脸的骂:“你简直禽兽不如连自己女儿都不承认!”
“好个黑心肝黑心肠的人,怕担责连自己女儿都不要了!”
连警察都看不过眼,说:“少说废话,赶紧收拾收拾站起来,等我们的同事到了跟我们走一趟。”
荘二龙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指着庄羽霏喊:“她不是我的女儿真的不是!不知道是谁但绝不是荘雨菲!”
他还让王三妹清醒一点叫她:“哑巴你看清楚点她不是我们的女儿!看清楚点!你清醒一下看看她的脸啊!她不是荘雨菲不是我们的女儿啊!”
所有人都当他疯子一样完全不把他的话当真,除了庄羽霏。
庄羽霏还是一脸冷漠的表情盯他。
她推开邻居们检查她身体的手,眸中泛寒地对荘二龙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敢在这里出现,你一定会死在这里,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