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外厢,随行的仆从也正在享用酒饭,由叔宝做棋牌官时的帐下士兵们陪着。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热闹。听了声音,其中一个士兵忙不迭地取了灯笼,走出门去看看情况。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道士,肩后背着一把锋利的宝剑,正站在门外。
那士兵见状,疑惑地问道:“道长,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道士脸色平静,淡然回答:“我是来此化斋的。”
听了这话,士兵有些不耐烦了,急躁地说:“斋饭都是白天化的,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这不是来故意捣乱得吗?”道士却不以为意,笑道:“别人化斋确实是在白天,我这顿斋却偏要在这夜里化。”
士兵听了,更加有些恼火了。大声喝道:“看不见我们这里正在忙吗?谁有空理你,你还是请出去吧!”说着,士兵伸手就推向道士,却没想到反被道士轻轻一个格挡便失去平衡,连退几步,仰面摔倒,撞向了身后的照壁上。
这一幕一下子就惊动了厢房里的士兵和仆从们,他们纷纷涌了出来。这些人可都是有武艺的,一看到倒地的士兵,立刻都围了上来,冲上去就对道士动手。道士却始终不慌不忙,只是抬起手轻轻的一挡,便将这一、二十人全部都打翻在了地上。
一个士兵见状,赶忙跑进堂中,向正在宴席上的秦叔宝报告情况。秦叔宝听了过程,皱起了眉,不客气的说道:“你们也真是不懂规矩、瞎胡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要化斋,不管是要荤要素,给他管饱便是,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坏了气氛!”樊建威见到如此状况,赶忙主动站起身来,说道:“秦大哥,你莫急!你在这里继续陪客人好了,让我先出去看看。”
樊建威走到门口,一见眼前的道士:身材魁梧、满脸髯须、气势非凡,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赶紧恭敬地行礼道:“道长,是我等怠慢、失礼了!敢问您是来化缘,还是有其他事情?”
那道士也不生气,只是微笑道:“我并非来化缘,只是特意来想与叔宝兄弟见一面的,跟他说几句话我便走。”樊建威听后,立刻回应道:“道长您请稍等,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樊建威进去后说了情况,叔宝一听赶忙起身就要出去,却只见那道士已经站在了面前,他面带微笑,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敢问哪位是秦叔宝,秦兄?”
周围的豪杰们见状,也纷纷走下座位。叔宝听了,向道士深深地作了一揖,应道:“道长,在下便是秦叔宝。”那道士也没有急着接话,又接着问:“哪位又是二贤庄的单雄信,单兄呢?”单雄信也赶忙应道:“道长,小弟便是单通。”也跟着向道士行了一礼。
王伯当听了对话,明白道长肯定有来历,就提议:“道长,请不要嫌我们人这么多,要不大家团坐一起饮酒吧!”叔宝却没有着急招呼,接着又拱手一礼,问道士:“敢问道长尊姓大名?”道士干脆的回答:“小弟姓徐,字洪客。”
叔宝听后,立刻反应了过来,面色大喜的说道:“原来是徐洪客徐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您来寒舍有何贵干?”单雄信也接着说道:“徐兄,雄信早听魏玄成常提起道长,说道长奇谋异术、文武双全,让人仰慕不已。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叔宝立刻就要安排酒席,徐洪客却摆摆手,不慌不忙的说道:“秦兄别忙,我这次是专程来为了庆祝令堂大寿的,先不要这么麻烦。我专程在山中带来了仙液香醪,就先请贤兄送进去敬奉令堂,我在外面遥拜即可。”
说罢,他就让人取来一个空壶,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三、四寸长的葫芦,只见他对天默念几句,又在葫芦上划了几下,就听到葫芦里“咕噜咕噜”的几声轻响,揭开壶盖后,一股异香就弥漫开来,真是热气腾腾、满室皆香。
徐洪客又用手指轻敲葫芦口,随即停下动作,拿起壶说:“秦兄,我本想亲自送进去给伯母的,但我与叔宝兄是初次见面,恐怕您会有担心。就让我先自饮一杯好了。”说完他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了一杯,递给叔宝:“请贤兄也先饮一杯,再就赶紧送进去给令堂祝寿。”
叔宝听了,谦让道:“承赐仙长赐仙醪,家母尚未品尝,小弟怎敢先饮?”程咬金倒是粗中有细,生怕其中有诈,赶忙抢过杯子,大喊到:“就让我代秦大哥先饮好了!”说完,还不待众人反应,他就直接举杯一饮而尽,顿时就觉得香气满口,精神一震,不由自主的赞道:“道长,好酒!你就行行好!能否让我再喝一杯!”一时间逗得满堂欢笑。
徐洪客也忍不住微笑道:“这就已经够了,就请秦兄先送进去给令堂延寿,剩下的我再来敬各位好了。”叔宝听了,捧着壶进了内室,徐洪客则向内恭敬地拜了四拜。
不一会儿,秦叔宝就从内屋回来,出现在了徐洪客的面前,脸上洋溢着诚挚的感激之情。他深深地向徐洪客鞠了一躬,用充满尊敬的语气说道:“徐兄,家母不便出来,一定要我向您转达深深的谢意。她已经品尝了您赠送的美酒,感到身体非常的舒适,心情也非常高兴。她还特意让我将剩余的酒带出来,分给在座的各位兄长一起品尝。”樊建威在一旁,又把刚才徐洪客向着内室深深地鞠躬的事情转达了叔宝。
叔宝听了,心中更是充满了敬意,立刻再次向着俆洪客鞠躬,但徐洪客却是紧紧地拉住了他,然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葫芦,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葫芦里的酒立刻满了起来。大家开始纷纷举杯,一杯接一杯,直到最后,正好每个人都喝到了一杯,葫芦里的酒也恰好喝完了。
每个人都对这美酒赞不绝口,更是对这安排啧啧称奇!秦叔宝随后赶紧安排徐洪客坐在单雄信的旁边的主座,其他的豪杰也都按原来的位置落座。坐下后,叔宝的头转向徐洪客,微笑着说:“仙长,去年我在长安办事时,遇到了李药师,他也曾经向我提起过您的大名。”单雄信也好奇地插口问道:“洪客兄,您什么时候见过魏玄成?”
徐洪客回忆道:“大约是在一个月前,我刚好经过华山西岳庙,玄成兄留我住了一晚。他告诉我,叔宝兄曾在潞州东岳庙生病,亏得雄信兄弟您接回庄上照顾,才能得以康复,你们二位在一起大约呆了半年时间。后来,秦兄又不幸卷入了人命案,被发配到幽州,至今已有四五年,却是音信全无,他一直非常挂念。只是这次玄成兄因为庙中事务繁忙,不能脱身,所以特意托我带信来贵府。本来我是准备去二贤庄跟你们一起来齐州庆祝伯母寿辰的,但是后来听说您已经和其他几位兄长一起出发来山东为秦太太祝寿了,所以我就连夜赶了过来,希望能为伯母的寿辰再增添一些喜气。”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出了魏玄成的两封信分别递给了单、秦二人。单雄信拆开信封,信中无非是说在潞州时,感谢单雄信一直的光临和支持、光耀山门的客气话。叔宝的信则先是寒暄几句,然后表达了自己无法亲自前来祝贺的歉意,最后特意跟叔宝提到了徐洪客的非凡之处,嘱咐叔宝一定要好好款待他。另外还有一幅祝寿的诗词。
叔宝看完信后,小心翼翼地将信收进口袋,然后轻叹一口气,感慨地说道:“遥想当年我在庙中生病,全靠魏兄的药石调理才得以康复;等我回到潞州,正想要去报答他,他却早已经到华山去了。他对我实在是情深义重,可我至今还未曾好好回报,一想到这里我心中始终感到愧疚啊!”
李玄邃在一旁,也是好奇地问道:“徐兄,您是什么时候到的齐州?”徐洪客回答:“我今日下午才赶到城里的,现在暂时住在颜家店。我本来是打算明天一早再来拜见秦伯母,祝贺她的寿辰。但是今晚我恰巧观到星象,东南方的气色不佳,担心会有小灾,所以一路观察,没想到正好走到了这里,只好连夜敲门,想着陪伴各位兄长一起的。”
众人听后,齐声惊问道:“灾星?是什么祸事?”徐洪客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神秘地小声说道:“有我在一切无妨!各位稍等片刻,自然就会知道了。”
众人之中,徐洪容神态自若,举止非凡,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引的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一边敬酒一边请教和热议。然而,就在酒杯碰撞、欢声笑语之际,只见徐洪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眼神锐利地向外一瞥,神情严肃地说:“不好,灾星降临了!”
话音未落,他迅速起身,手持一杯酒,站在月台上,紧握背上的宝剑,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声大喝:“疾!”。紧接着,只见他将酒杯猛地向空中一洒,一瞬间狂风大作,黑雾弥漫,堂内的灯火摇曳,光影乱舞。
在这一片喧闹声中,众人都惊疑不定之时,有下人突然慌忙地冲进来说:“各位大人不好了!左边的邻居家失火了!”李叔宝和众人听了,正要起身前去救火。
徐洪容却从容地制止了他们,不慌不忙地淡定说道:“诸位兄台不必着急,外面马上就会下大雨了。”话音刚落,只听庭院中狂风暴雨倾盆而下,就像是被神仙特意倒了下来,前后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
待到云消雨散,手下人又进来报告说:“各位大人,没事了!幸好刚才恰巧下了一场大雨,把火势都扑灭了,否则必定会蔓延烧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众人皆在屋内,知道是徐洪客的功劳,对他敬仰之情自然更胜了。
大家一直饮酒直到天色已近五更,众人都准备起身告别了。徐洪容对李叔宝说:“小弟也告辞了,明早就不再来拜访打扰伯母了。”李叔宝赶紧拉住他,面向众人看去,劝阻道:“兄长您远道而来,诸位兄弟也都在此,不妨借此机会再逗留几日。可好?”
徐洪容一脸平静的回答道:“秦兄,之前魏玄成就常在我这里提起,说山西太原已经有了天子之气,所以小弟已经与刘文静兄约定,准备前往查看一番,我们急着要启程。就不再多打扰逗留了,秦兄见谅!”
李叔宝见他早有安排,也就只得作罢,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小弟也就不挽留了。但是我也想写封信问候文静兄,同时还有薄礼并致信想要感谢玄成兄,一早我就派人送到您的住处。还请徐兄能代劳转达!”徐洪容答应,众人也都齐声告别,出门而去。正是:“胜席本无常,盛筵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