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嘉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荣霄飏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助理的消息,给苍嘉而买的新手机到了,正在上楼。
没一会儿外边门响,张姨把手机送了进来。
“你自己拆还是我拆?”荣霄飏看着苍嘉而,问。
“你拆吧,我不喜欢新机,装各种App很麻烦。”这话答得平平淡淡毫无语气,“把琐事丢给荣哥哥”的态度却理直气壮。
荣霄飏一愣,忽然笑了笑,一声不吭开始拆包装。
“荣哥哥,我想知道昨天后来的情况。”苍嘉而看着他做事,又引他分神说话。
他便一边干活儿,一边将康雷报告的后续事件都告诉了她。
吕忻欣拿刀捅了那个脸上有纹身的司机陈义,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何小风和胖子毕亮被警方打了个措手不及,逃得慌不择路的,很快就被抓住了。何小风和毕亮被收押,吕忻欣的情况比较复杂,她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未成年且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加上遭到了虐待,身上有伤,所以暂时被安置在医院,有专人看守,行动受限。向胜和陈义都是重伤,急救后脱离了危险,但都没醒。
“你们……是追着吕忻欣的手机信号找过去的么?”苍嘉而问。
荣霄飏给新机安装常用App,又讲了这一段过程。
高森找不到她,从门卫那里得知她六点多出了校,立刻通知了保安处。学校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荣霄飏,他用了些手段,拿到了苍嘉而早上跟吕忻欣在楼顶吃东西和下楼被劫的监控视频,报了警。警方定位吕忻欣的手机,当时并没有异状,因为不能确定她跟苍嘉而被劫有直接关联,加上是未成年,便把主力放在追查面包车上,只安排技术人员盯住吕忻欣。有段时间吕忻欣的手机信号消失了,因为她一直在商场,技术人员估计她是下到了地库,果然再出现就是在移动。此时警方对监控里面包车路线的追查也有了进展,跟吕忻欣的手机信号移动路线一核对,两边基本一致,这才出警。
“他们没有破坏监控?”苍嘉而疑惑。
“那一段路上的监控都有问题,不是坏了就是视角调开了。”他答,“我让人把附近所有门店的监控都查了,有一家店刚好拍到你被拉上车。”
所以楼顶上的监控也是用这种方式拿到的,七层楼顶,没有那么多监控了,他们搜了多大范围才找到?而时间那么紧,每分每秒都很宝贵。
苍嘉而默默地想,吕忻欣没法理解这样的事吧。她敢怂恿人贩子下手,或许是因为她的人生经历让她不相信家人,也就没法想象苍嘉而这样高傲冷淡的性格,居然会把几乎所有的事都告诉一个很难定义身份的哥哥。结果就是这个哥哥,在最快的时间里为警方提供了最有用的信息。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荣哥哥,他摇了摇头。
“全校都知道荣家多重视你,吕忻欣也不会忽略这一点。她是在利用荣家,想要一箭双雕。”
苍嘉而怔了怔,恍然大悟。
把她拖下水,让她遭受凌辱,这是吕忻欣一心想要实现的“愿望”。她失踪,荣哥哥就必然会出手,人贩子被一网打尽,吕忻欣才会真正脱离苦海,恢复自由。
向胜最后突然变卦,不惜跟何小风撕破脸,这里面少不了吕忻欣的挑拨和刺激吧。可她也想不到自己恨的这个公主手上有那么多钱,能让人贩子分分钟就换个态度,转头就把枪口朝向了她。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苍嘉而笑了笑。
两个少女的恩怨,裹进了一个人贩子团伙,团伙最后成了炮灰,两个少女都受了伤,自认为是反派主角的那个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荣霄飏看着她那个带着些冷诮意味却又颇为超然的笑,默不作声。
“荣哥哥,你会怎么处置吕家?”苍嘉而问。
“你想怎么处置?”他反问,手上安装App的动作没有停。
“如果吕忻欣鉴定为精神异常,最后会怎么判决?”
“监外执行吧。”
苍嘉而一时没作反应。
他抬眸看她,又问:“你想怎么处置?”
没有人喜欢看到这样的结局,“始作俑者最终逍遥法外”,所以他才问第二次——既然拥有改写结局的力量,那就把始作俑者摁死在应得的教训里,让她不得翻身。
“她自认是反派主角,要我当她的配角,不会轻易放过我。”苍嘉而又恢复了机器人一般的神情,“但我不想再见到她。”
荣霄飏停住了,幽黑的双眸如同深渊一般,静静地对着她。
她似乎对他的异状毫无所觉,继续说:“如果法院最后从轻判决,我会觉得不公平,她虽然已经把自己害成这样,但该负的责任,不能因为精神问题而逃脱。她是吃牢饭也好,在精神病院里关着也好,都无所谓,只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我不会再陪她演她的剧本。”
“至于她家人……养不教父之过,但我没有权力去教训她的父母。他们的女儿设计了荣家,他们就得承担连带责任,所以荣哥哥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意见。”
荣霄飏眼中的黑暗散掉了大半,却又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如果她也恨她的家人,想借我们的手来报复呢?”
“她有这么深的心机?”苍嘉而想了想,觉得吕忻欣的智商并没有达到这个水平。
“人受到极端刺激,精神层面发生巨变并不稀奇。”荣霄飏答。
苍嘉而垂眸沉思。他说的有道理,但……
她想起自己得知吕忻欣的动机时,那强烈的恨意。
她的对手不是吕忻欣,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所有强加于她的苦痛,都来自于虚无飘渺的命运。
吕忻欣不过是被命运摆弄的小角色,她有怎样的心机,一点也不重要。就算她有借荣家的手报复家人的想法,也不代表荣家就是她的棋子。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她可以认为全世界都是Npc,但这并不等于所有人都要陪她玩。
“她完全可以认为自己是世界之王,但游戏规则不是她定的。”苍嘉而内心平静,对吕忻欣再也生不出半点情绪。“这就像激将法,不管怎么做好像都被算计了,可只要不陷入对方的逻辑,这一切就只是对方的独角戏。”
荣霄飏眼中现出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