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昊来讲,接下来要考虑的重点是,怎样让这个为了父母拼上青春的女人不在失去目标之后垮掉。
付文婷坐在副驾上眼睛瞪得很大,眼泪连成线,根本就看不到眼泪珠子。
哭得鼻子堵了,就感觉跟踹不上气似的。
这些年,她的节奏一直都很赶,上班挣钱,照顾父母。
父母没了,她的目标是什么?
一下子没有了目标,人搞不好就会废掉的。
付文婷把时间都用来伤心,她可能真的不知道,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的。
跟活人打交道,她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你不管她做没做,但她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人死了,该怎么办?她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她的脑瓜子都还没开始转。
这就像是昨天还是个宝宝,今天突然就要我变成一个什么都会的成年人。
昨天还是父母带着我去医院,今天就要我把去医院的流程搞清楚。
一时之间,有点手忙脚乱。
王昊好多年后听一个老外讲,我们国家的青少年最欠缺的两堂课,其中一堂是面对亲人的离别。
后来王昊仔细回忆了一下,老王走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好像人家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到了云城。
王昊这边就显得轻车熟路了一点,去医院先拿手续。
再去公墓选墓地。
再等电话通知去搞了个遗体告别仪式。
等叫到名字,再去领盒子,接着就摆旁边的公墓放进去就可以了。
直到看到王昊蹲在无字碑前烧纸的时候,付文婷才如梦初醒。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喃喃道:“为什么墓碑上没字啊?”
王昊说,“哪有这么快,要订做的,刻上去也要时间。”
“一会把要留的名字留在下边服务台,就行了。”
付文婷看了看墓地,再看了看王昊准备的香蜡纸钱……
她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知道。
就知道崩溃,就知道哭。
连老妈走了,这些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不是她来完成的。
付文婷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大事小事都要你们抄心。”
“我看上去很坚强……”
“可是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该把她留在老家,不该的……”
悔恨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些年做的每一件不好的事情都一一在脑海当中闪过。
付文婷靠在王昊的肩膀上,顶着王昊的脖子,泣不成声,“她自己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
“她连走的时候,都不想再麻烦烦我,王昊……啊……啊……我的心好痛啊……”
这恰恰就是阿姨对师父最后的疼爱了呀。
王昊虚着眼睛往火里喂纸钱,一只眼睛被火薰得有点睁不开,“她知道你不懂这些事。”
“所以才做得那么好,那么完美。”
“我把火炮一放,如果你老家那边要是有人来帮忙,听到火炮的声音,自己就来了。”
“她就是担心你手足无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师父啊,阿姨虽然没有亲口跟你说,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靠诉你,她好爱好爱你哟。”
“她只想你好好地过下去。”
付文婷摇头说,“我带着她也可以好好地过下去。”
王昊说,“朋友家有位长辈,年纪太大了,十年前就该去世的。”
“儿女一而再地抢救。”
“硬是拖了十年。”
“十年后全身插着管。”
“医生本来不该说些违规的话,因为也是老熟人,在最后时刻说了一句,你们的父亲其实特别痛苦,他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有的时候,不是逝者放不下,反而是生者放不下。”
付文婷还是在嗷嗷地哭,听没听进去不知道。
可能是两天夜里没睡,最后哭晕过去了。
王昊把她背下山扔上车。
直接带到酒店。
拿了半片儿安眠药磨了粉给她喂了水,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王昊也趁这个时间可以休息一下了,分别陈岑、盛夏她们打个电话通报一下这边的情况。
陈岑本来说要过来探望一下付文婷的,可是王昊说,“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转移注意力。”
陈岑和盛夏两人在王府街的新茶派撸猫。
陈岑不解地问盛夏,“你说,文婷姐现在这种身体状况,能盛任工作吗?”
盛夏叹了一口气,“你还有时候管她?你还是管管你自己,或者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她现在这么难过,王昊肯定会陪着她。”
“这不就让她趁虚而入了?”
还记得那次一起吃饭的时候,盛夏就跟付文婷单独说过,让她不要喜欢王昊。
当时付文婷根本就没当回事,她也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想。
可是王昊这个人吧,你是跟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发现他身上的优点越多。
有的时候,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更何况盛夏一直都知道王昊他……他就喜欢少妇气质的女人。
在付文婷的身上,这种气质可太足了。
陈岑本来还共情了,有一点伤感,突然听到盛夏连这个时候都能扯到男女的感情上,满脸不可思议,“夏天,文婷姐妈妈去世了,现在说这个不好吧?”
盛夏问,“我就问你,文婷姐的母亲走了,她该不该难过?”
陈岑点点头。
盛夏再问,“那王昊该不该安慰?”
陈岑点点头。
盛夏叹口气,“怎么安慰?”
陈岑摇摇头。
盛夏说,“抱一下过不过分?”
陈岑摇摇头。
盛夏越说越上头,“如果一直抱呢?”
“抱了会不会亲?”
“亲了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还是个学英语的,你难道不知道老外习惯性的,开心来一发,难过来一发,双亲爆炸来一发……”
盛夏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就陈岑,“他们现在在宾馆呢,你说……”
陈岑听得也是眉头一皱,顿时一个战术后仰,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盛夏磨着牙,“我现在恨不得给我妈办一场葬礼。”
陈岑:???盛夏你是个变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