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酒上一次处理伤口应该还是她处理的。
她拆绷带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是自己常用的手法。
所以他是连着四五天没处理伤口?
陆笺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声,他不感染谁感染?
她用镊子戳了戳伤口附近的皮肤,用力一摁,挤出一片淡黄色的脓液。
这些脓液需要少量多次的处理,挤出大部分的时候,她用棉花继续给伤口消毒,重新绑好。
“早清理一次,晚清理一次。”她头也没抬地写药方,“一天两次药。”
她撑着窗沿站起身,之前一直是半跪着,腿也有些酸。
走到门口的时候,士兵把她拦下来。
她手指微微碰了碰前面交叉在一起的兵器,语气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像是早就知道一样,“这是做什么?”
徐副官微笑,“还希望大夫能在这里住下,多呆一段时间了。”
陆笺回眸睨了他一眼,“那我也需要回去抓药。”
“不必,我们这边有人可以代劳。”
陆笺被安排到了一间厢房。
她看见了自己熟悉的躺椅,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蒲扇摇了摇,想起了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内容。
昨日新报,裴家少帅身负重伤,人事不省。
她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摇着蒲扇,带起来的微风吹起几根碎发,一双漂亮的眼睛懒洋洋地瞌着。
裴酒的伤倒是没事,报纸上只是故意的小题大做。
报社哪有胆子去明目张胆地招惹军阀。
只不过是故意的放出消息,做诱饵罢了。
大张旗鼓地把她带回府,又不准许她离开,只是为了告诉别人,裴酒病重。
冲着保皇派来的。
冲着小皇帝来的。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天色,折算时间差不多上午九点。
反正也没她事。
陆笺躺在摇椅上,直接闭上了眼开始睡觉。
柠七无聊,就蹲在床头也跟着趴下,陆笺并没有很快睡着,翻了个身踢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整个人蜷在了床上。
她一觉睡到了天黑的时候。
期间有人过来送午饭,放在桌子上,也已经凉了。
再次被人喊醒的时候,陆笺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有些压皱了的旗袍,又被带去了给裴酒换药。
她把手覆上了他的额头,用手背碰了碰,大概能摸出一个温度。
高烧倒是下来了,只是低烧不断。
她轻舒了一口气,坐在桌边,瞥了一眼站在门边微笑着看着她的徐副官,接过他递来的报纸,接着看。
这里也没什么解闷儿的东西,除了看看报纸,听听戏,打打牌,其余的都挺无聊。
已经有人送来了晚饭,陆笺不饿,没吃,裴酒又没胃口,饭菜在桌子上凉了又热,最后还是被撤下去了。
她抬眸看着徐副官,“还不让我走?真要在这里过夜?”
徐副官道,“大夫莫急。”
她不急不慢地敲了敲桌子,“有损的是我清誉,不是你们的,而且这边也没有置办我要用的东西。”
徐副官低头做思考状,招呼了两个人来,“去铺子上给大夫买些成衣。”
“……”她笑了,“我跟着一起去。”
徐副官这次答应得很痛快。
陆笺出去的时候,卖报的狗蛋看见了她,蹬蹬蹬地跑过来,递给她一张报纸。
“姐姐,今天的报纸你还没拿呢!”
是她已经看过的昨天的报纸。
狗蛋早上就已经给过她一份。
两份报的暗号是……?
她掩盖着自己的手,把纸条藏进了袖子里,对着狗蛋打了个手势。
狗蛋会意,冲她笑了笑。
狗蛋抱着手里剩余的报纸,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
然后隔了一个时辰,他换了身衣服,从破屋子的窗户翻了出来。
此时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穿着一身黑衣服,贴着街道的边缘行走。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他走到了一家棋牌室。
走了侧门进去。
一个风情万种穿着碎花旗袍的女人微微眯眼,吸了口烟,用烟杆拦住了他,唇角挑起一抹弧度,“这可不是小孩能来的地方。”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我是帕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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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女人脸色微微一变,抬起脚跺了一下,紧接着往右挪动了两步,“你今天找的人他不在。”
男孩点了点头,退出这里。
女人关闭了侧门,隔着玻璃门看了他一眼。
男孩又从正门大厅进去,擦边尽量没有吸引到别人注意,走到了包厢地区。
他抬手在包厢三楼第一个房间敲了三声门,然后听到了旁边杂物间回敲了一声,立刻微笑起来。
杂物间的门缝开了一条,他小声道,“我是帕皮。”
里面的人声音沙哑苍老,“0444。”
男孩脸上的笑收敛了点,小声道,“0002。”
这是组织约定的暗号。
如果棋牌室内有外人,不是特别安全,那侧门的老板娘就会用单数,剁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安全,老板娘会跺两下脚。
如果她的脚步发生了变动,单数步的意思是不可以接头,双数步是可以接头。
老板娘挪动了两步,却告诉他人不在,意思就是说这里有其他人是可以传递消息的。
找不到大老板也没关系,只是陆姐姐的事情还是有必要和组织汇报一下的。
男孩不叫狗蛋,原名叫丰泽,他是曾经流浪的孩子,被陆息救过,从此就进入了他的势力,也就是保皇一派。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保不保,其实他需要的只是稳定的生活和可以果腹的食物。
他认为,只要有一个党派争赢了,那么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就“结束”了。
老头说0444,只是他们针对不同的人的接头号。
每个人都不一样。
这就需要接头人背过所有成员的号码。
这个老头也是深藏不露,极其重要的人物。
他相当于所有党员的联系枢纽,没了他很可能会元气大伤,所以组织着重于保护他。
他的身份就是棋牌室里的保洁老头,不起眼却方便收集信息。
如果棋牌室倒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现在激进派都明着走,他们打不过人家,只能暂时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他走进了杂物间,老头点燃了一根蜡烛,掀开一块地板,丰泽就着微弱的光亮走下去,看见了几个同样点燃着蜡烛的人。